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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山剑侠传》-还珠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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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5 19:29: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六○回 迎仙岛被羁 忍耻勉完知己托 紫云宫再入 曲全聊寄解纷书
  轻云虽然素闻女神婴之名,来时玄龟殿只是初遇,不知她道法深浅。一听她说得这般容易,虽是半信半疑,但是论理,也不为无见,只得暂且依允,到了里面,再作计较。当下便由女神婴易静为首;金蝉、石生一持弥尘幡,一持天遁镜,为易静之佐;自己与英琼为殿。表面上是让易静做先锋,其实无殊五人同进,以防万一有事,仍可借弥尘幡、天遁镜护身退却。易静知道轻云持重,信不过自己的能力,又不好意思违人善意,所以这等布置,暗中好笑。仗着深明诸般阵法玄妙,愈要卖弄本领,使轻云等心服,当时并未说破。一路观察形势,仔细试探前进,顺着甬道飞行了几十里地,沿路平洁,除壁上神沙彩光照耀外,丝毫没有动静,心中好生奇怪,只想不出是什么缘故。又飞行了十余里,一问金蝉,已快到达昨日金、石二人几乎失陷的第一层阵。正在悬揣,忽见前下面一道光华飞了上来。易静刚要迎敌,光华敛处,现出一个羽衣星冠、面如白玉、丰神俊秀的少年道人,见了众人,也不说话,只将手连摇不止。金蝉认出是昨日会战的金须奴,刚想飞剑动手,金须奴忽又借遁光往甬道下隐去,同时便有一片东西飞来。石生看出似一封柬帖,伸手接过一看,果然是一片海藻写成的书信。连忙止住众人,大家聚拢一看,大意说阵法玄妙厉害,罗网密布,峨眉诸道友不可深入。他本人受过嵩山二老大德,又承重托,理应稍效绵薄。无奈此时双方已成仇敌,不便面叙,他一人又难以拗众,故将前三层阵法开放,等诸人入内,面交此柬,以当晤谈。此时有两人作梗,诸多不便,请即回转峨眉,等过了三女寿日,定取贞水,前往献上,决不失信。否则此水现为三凤保管,藏在金庭玉柱之中,有魔法封锁,即使能达宫中,也恐不能到手等语。众人刚一看完,那片海藻忽然化成一股青烟而散。
  众人看完那海藻上所写的字,略一悄声计议。女神婴易静首先以为金须奴言之稍过,把神沙甬道形容得那般厉害,心中不服。轻云等也觉奉命取水,畏难而退,不特不好交代,又值长幼同门、各派群仙聚集之时,这般回去,脸上无光。石生更因母亲为三女劫持,被妖法困在宫内,以前只当升了仙阙,每想慈恩,犹极悲痛。现在已知为妖人所劫,陷身魔宫,就此舍去,何以为子?一见轻云等沉吟计议,心中一着急,便含泪跪到众人面前,无论如何,要请众人相助,将乃母救返峨眉才罢。金蝉忙一把拉起,轻云已说道:“此事还用石师弟重托?休说我等同门之谊胜于骨肉,便是外人有此苦境,我等见了,也难袖手。事已至此,义无反顾。我不过见那书信看完,便即化去,据我推测,投书人举动如此慎秘,顾忌必多。第三层主阵,又是他镇守。他已打了我等招呼,存心不恶。少时到了里面,他为形势所迫,不得不极力拦阻前进。我等到时应该如何发付才好?”石生闻言,转忧为喜,正要称谢。易静道:“这有何难?他既不忘二老恩德,打算暗助我等,即使为妖党所挟,力不从心,我等念他良心犹在,动手时节败了不说,胜了也给他留一点生路,放他逃走,也就足矣。看前面黑影中,忽有光霞出现,阵势已经发动,且待小妹上前试他一试。”说罢,便纵遁光往前飞去。石生、金蝉一见,正合心意,即同借遁光跟踪而往。
  轻云原想与众人商议,就着金须奴暗中相助机会,到了第三层阵内,用言语示意,表明自己奉命而来,绝无后退之理。金须奴如允相助,便交手一场,暗将出入之法点破;或者一面假装败退,由金须奴再用前法投书,说出盗水之策。自己看在他分上,也不伤害宫中之人,俟得了手,顺便将陆蓉波救走。如果爱莫能助,再凭各人法力,相机行事。不料众人这等心急,又不知易静是否可操必胜,见英琼也要相机追去,忙一把拉住,悄声说道:“易道友与两位师弟都甚性急,成败难以预料。我二人如见情况不佳,便将双剑合璧,百魔不侵。且莫急于动手,等他三人不济,也好接应。魔阵厉害,须要慢进快退,方可万全。”说罢,才一同往前追去。
  五人剑光本都迅疾非常,就这说几句话的瞬息时间,前行三人已冲入金霞之中。等到轻云、英琼飞到,已不知三人何往。二人便直往金光霞彩中冲去,紫郢、青索双剑毕竟不凡,那么厉害的沙障,竟不能挤压上身,剑光所到之处,那千寻金霞,竟似彩浪一般,纷纷冲开,幻成无数五色光圈,分合不已。二人在金霞中左冲右突,除互相看得见彼此的剑光外,四方上下,全是层层霞彩,氤氲灿烂,照眼生缬,哪里看得出前行三人影子。恼得英琼性起,便回身迎着轻云的青光,运用玄功,将青紫光华合在一起,化成一道青紫混合的彩虹,冷森森发出数十丈寒芒,飞龙夭矫般一阵腾挪卷舞。这一来果然有了效应,不消片刻,耳听极轻微的散沙之声,光霞逐渐稀少。忽听一声长笑过处,眼前一暗一明之间,所有光霞倏地隐去。近身不远,有百丈金光白光一幢彩云,及红紫银白四道剑光,正在往来冲突,刚刚收住,现出易静等三人。二人刚要飞身过去相见,猛听金蝉惊呼了一声:“快追!”回头一看,一团黄光白气,大约亩许,簇拥着一团霞光隐隐的圆东西,星飞电掣般直往甬道前下面退去。这里金蝉为首,石生、易静跟着驾遁光追去,前面一暗,现出一片黄墙,已将甬道去路堵死,哪里追赶得上。
  轻云已知阵法厉害,连忙止住众人,暂且缓进,商量妥当,再行下手。一问经过,才知三人在前,易静自恃道法高强,金蝉、石生又因二次重来,知道那金霞是有形沙障,比无形的容易冲过,没有十分留意。谁知刚一冲进数十丈左右,剑光稍一运转迟缓,金霞便挤压上来,看似光华,没有东西,却是挨着一点,痛便彻骨,而且压力极大,迫得人气都难透。幸而三人俱是能手,发觉又早,只金蝉略受微伤。一见不妙,忙将弥尘幡取出应用,护住身体。虽然未受别的伤害,只是这次要厉害得多,敌人早有布置,暗中运用不息,比不得上次阵中无人主持。四面金霞像狂涛一般涌到,三人所经之处,层层彩浪。石生用天遁镜去照,虽不时将近身金霞冲破,一转眼间,依旧浓密,顾了前面,后面又起。金蝉算计轻云、英琼早就该跟踪而至,可是用尽目力,也看不见二人所在。
  还是易静比较年长道深,因适才在夸大口,地遁未成,自己反仗金、石二人的法宝护身,心中未免有些惭愧。只盘算怎么动用法宝出奇制胜,准备一出手,便即成功。随着金、石二人彩云金光笼护之下,飞行了一会儿,才决定将多年苦功炼成用来寻鸠盘婆报仇的七件至宝当中的一件,名为灭魔弹月弩的,取出一试。因为这七件专门克制魔教邪法的至宝,炼时固非容易,使用起来,除头一件护身法宝兜率宝伞出手便可运用外,余者大半都是由静生动之宝,用起来颇费一点手脚。易静为报前仇,炼成这七件至宝,大费心力,珍爱非常,今日使用,尚是初次。因恐用出来被仇人辗转得去信息,有了防备,所以先时颇为迟疑。后见阵中沙障魔光委实厉害,决非别的宝物所能克破,再四踌躇,方行决定。她炼成这灭魔弹月弩,采聚三百六十五两西方太乙真金,在丹炉内炼了三百六十五日,先将它熔炼成了无色浆液。后用仙法,借巽天罡风吹了七日。吹得渐冷之后,方放入凭自己心意预先用五方真土炼成的模子以内,放入丹炉,再烧再炼。又是三百六十五日过去,才刺了自己一滴心血,去开炉结火,告成大功。此宝形如弩筒,藏着五颗无色金丸,中有机簧,可以收发由心,专破魔火邪烟,妖光毒沙,神妙无比。只使用之时,须默用玄功,由本身三昧真火发动,方始有力。
  易静因知敌人用的是天魔邪法,格外慎重。刚刚取出,准备停妥,将本身三昧真火引入弩中,正要发动,恰值石生手中天遁镜突破一条彩虹,长约十丈。易静原是行家,一眼望到面前光霞分合中,似有一个彩圈,现而复隐,看出敌人阵法是不时倒转,大家枉自飞行了这多时候,一定还没有离开原地。气忿之余,猛地心中一动,暗生巧计。忙将手中宝弩暂时停止不发,飞近石生跟前,说道:“石道友,宝镜暂且借我一用。”石生不知是何用意,迟疑了一下,才行交过。易静接镜在手,又对金蝉道:“道友,我们冲不上去,方向错了,这边走吧。”金蝉因自己入阵始终不偏不倚,照直前进,除石生的宝镜是四面乱照外,虽有时回顾英琼、轻云可曾追到,方向并不曾错;而且自己是一双慧眼,明明好几次看出上次在第三层阵内所见圆形金柱和形如太极的圈子,在前面隐现闪动,怎会错了方向?未免将信将疑,不肯回身。易静又不便说出敌人在那里时时倒转阵法,似这般一步也难上前;自己又看出金须奴只阻来人前进,不愿伤害,故意往相反方向退去。等敌人阵法略停动转,倏地乘其不备,回身一手用宝镜冲破金霞,一手用弹月弩将五颗金丸相次发出,不但消灭敌人魔光,还可破去敌人外层阵图。一见金蝉不肯回身,便说道:“道友但从我言,我自有破阵之法。”金蝉只得依了。刚一回身,易静知道弥尘幡飞行迅速,后退无阻,恐妨飞远,猛喝道:“二位道友少停,看我破他魔光!”说罢,倏地回身,刚刚举弩,发出一粒金丸。就在三人借回身略一迟疑之际,英琼、轻云已将双剑合璧,化成一道青紫色长虹卷来。
  对面金须奴见来人接了警告不去,仍行先后深入,好生焦急,使用全力抵御,将阵法连连倒转,一心只想来人知难而退。谁想来人护身法宝厉害,一点也不怕那神沙侵体。相持了好一会儿,又见先来三人退去,后来二人的剑光忽然合在一起,所过之处,金霞纷纷消散。知道不妙,正在着忙,那先来三人中,一个持镜的幼女,倏地回身将手一扬,便有一点深红奇亮的火星飞出。接着爆散开来,化成无量数针尖也似的微芒,光并不大,可是一经射入金霞层里,所有放出去的神沙,立即逐渐消灭。这两起法宝飞剑,有一起已受不了,何况双管齐下。知道这第三层外圈阵图,当初炼成颇非容易,因想拦阻敌人,外层十四阵的神沙都被自己运来使用。万不料敌人如此厉害,所有法宝飞剑,俱是神奇莫测。万一阵图玄机再被窥破,不特负了初凤的重托,而且全阵俱受影响。甬道一失,紫云宫难免瓦解。本就打算暂且携图遁往内阵,再想御敌之策。忽又想道:“一切前因后果,三凤、冬秀两个实是惹祸根苗。即以这次而论,三层主阵,本是自己负着防守专责,偏生三凤、冬秀执意要大家轮值。日前三凤来代自己时,原是留着对弈一局。又是冬秀跑来,提起后日是三位公主降生逢百盛典,几句话,把三凤说高了兴,一面行法请客,一面还要炼宝娱宾。自己不便违拗,也和众人一样无知,以为甬道中阵图神妙,埋伏重重,无论仙凡,俱难飞入,自筑成以来,从未出过些须事变。一时大意盲从,谁知惹出这么大乱子,好端端树下这么一个并世无两的强敌,不论眼前胜败如何,异日俱不得了。否则自己如在三层阵内防守,先遇防守延光亭的报信,先知此事,必想起以前嵩山二老之托,哪怕冒着不是,也要暂时瞒着众人,偷了天一贞水,送与来使。即使是三凤轮值,接了信去,也值一局未终,仍得先知此事。姑无论三凤意思怎样,此时来人候的时光不久,必不会擅行冲入,彼此未曾伤了和气,仍可相机转圜,劝说三凤等人。答应给水更好,不然,自己也可借着婉辞来人为名,出去相见,略说苦况,请来人先行回山;或在中途相候,自己等把人打发走,便和二凤商量停妥,盗了天一贞水,赶送了去。非但没有这场大祸,有此一段香火因缘,日后还受益不浅。适才第一次来人遁走时,初凤因被自己言语提醒,已有回心转意之念。又是这两个对头作梗,用言相激。一个将贞水要去,藏在极严密的所在,用天魔秘法封锁,休说去盗,人一近前,她便惊觉。一个却在内阵入口处坐镇,一则意在监视自己,有无通敌举动;二则因初凤说来人法宝厉害,外阵有无形沙障,俱未必能阻挡得了,特地约了三凤,除原有阵法中种种厉害设施外,又将二人近年所得所炼的法宝,全都带在身旁,准备敌人破了外阵入内,好施辣手。紫云三女应劫在即,二女不知避祸,还要如此倒行逆施,定为灭亡之兆。自己如不见机,初凤、二凤定然殃遭鱼池,自己也难幸免。明知敌人有进无退,何不借了外人力量,能将二女除去更好,否则略施惩戒,使二女吃点苦头,也免得她们事事一意孤行。”想到这里,便在第四层阵内,运用阵法,照计布置:等来人攻将进来时,将一连十余层的阻力私行撤去,引入冬秀防地。反正来人该胜总是要胜,乐得假手除害。如来人真为二女所败,至多不过被阻不前,单有那几件法宝护身,也决不致有甚伤害。自己乘此机会,用缩沙行地之法急飞入宫,告知初凤,说自己因连施阵法法宝,俱敌不过来人,恐外层诸阵被来人破完,只得将来人引入内阵。三公主和冬秀能否获胜,实不可料。一面看初凤辞色,相机进言力劝,痛陈一切利害。初凤只是近来朝夕祭炼那不可轻炼的魔法入了魔,一时心里糊涂。只要说动,便由她自去取水,交与来人带回,说明误会之由。这时胜负尚未大分,又是来人等信不及,无知误闯,伤了神兽,不特曲不在我,还可卖个人情与白、朱二老,一点也伤不着面子,岂非善策?为了全宫存亡关系,倘如因此得罪二女,不肯甘休,便偕了二凤,离开这里,去另寻名山修炼,也说不得了。
  且不说金须奴独自寻思,暗做准备。那英琼、轻云等五人,相次发现阵图而不曾追上,会合到一处,彼此说明经过之后,女神婴易静便将宝镜还了石生。轻云看出甬道阵法厉害,力主这次前去,五人同在一处,千万不可分离、再有丝毫大意。适才下书人始终不曾出战,颇有留情之意,遇上也须稍留情面。商量定后,易静细参阵法方向,看出前面正是入路。那片黄墙,不过敌人退走之时,用来略微遮阻,以防窥探他的底蕴而已,并无甚过分深奥之处。虽不算是障眼法,却也容易用法力攻破。众人不测深浅,正好逞能。便请众人少退,只准备遁光,等自己破去那面黄墙,即行入内。众人依言,任她施为。易静禹步站好,暗运玄功,一口气喷在手上。然后双掌一合一搓,朝着那片黄墙只一扬,便有一团火光飞出,落到墙上,一声小小的炸雷之音,那墙便化成一团浓烟四散。烟尽处,眼前又是一亮,那甬道变成了一条玉石筑成的长路,两旁尽是瑶草琪花、琼林仙树。长路尽头,有一座翠玉牌坊。坊后面,是一所高大殿阁。远望霞光隐隐,真是金庭玉柱、琼宇瑶阶,庄严雄伟、绚丽非凡。易静、轻云俱都看出是魔法幻景,也没放在心上,照旧驾着遁光前进。五人遁光本极迅速,可是那一段里许长的玉路,却老是飞不完。明明看见殿宇在前面,就是到达不了。五人不知金须奴一番好意,暗中行法,缩短甬道,将阵法掩过,引五人去直攻内阵。一见久无动静,当是敌人诱己深入,好生猜疑。又飞了一会儿,金蝉首先不耐,暗忖:“这道旁琼树花叶虽然灿烂,却似宝玉装成,并无生气,说不定便是阵中门户。左右与宫中诸人成了仇敌,不管三七二十一,且给他毁了,看看有无变动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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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5 19:2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六一回 飞剑斩琼林 火树银花惊魔女 护身凭宝伞 妖光邪雾困神婴
  金蝉想好了主意,也没和众人商量,径自一指剑光,直往道旁两排琼树上砍去。石生见金蝉动手,也跟着将剑光一指。英琼近年道行精进,虽不似以往时那般性急,飞行这一会儿,也是有些难耐,见二人飞剑乱砍,也跟着指挥剑光动手。那些琼林仙树,原是每层阵图的门户和魔法的布置,多系神沙炼成的神柱,虽然厉害,哪经得这三口仙剑同时发动,自然不消剑光连连几绕,便即倒断。三人砍得兴起,准备挨排往前砍去,不问它是不是阵中的玄虚和甬道中的陈设点缀,不管三七二十一,给它来个全体毁坏,毁到尽头,总会有人出来交手。
  前面易静闻声回顾,刚刚转过身来,后面两排琼树已被三人同时施为,用飞剑砍倒了六七株,还在顺路往前面砍去。金、石二人双剑一起同施,砍那左边的;英琼单人用剑光砍那右边的。先时琼树纷纷倒断,并无动静。砍到第八九株上,易静、轻云也想跟着下手。剑光刚飞出去,易静忽然一眼看到,那边琼树乍看分列两行,不过略有高低大小;这时一经细看,方看出不但树的形状枝叶各自不同,连那生根之处也有参差。有的三五丛生,有的挺然独秀,明明暗藏阴阳奇正。方觉有异,那第八、九两株,正同时被金蝉、石生、英琼三人相次砍断。金、石砍的是末一株,树是独株,不似前几株左奇右偶,几株并在一起而生。树刚砍断,便见树根断处,射出丝丝暗碧火花。易静见多识广,早已心动,一见便认出是魔法中极狠毒的阴火,后面必然还有别的厉害作用。昔日自己被赤身教主鸠盘婆用魔法困住,便是被这阴火所伤,通体寒噤,法宝全污,几乎被她用九鬼啖生魂,丧了性命,所以知道厉害。这时大家搜索前进,持着宝幡、宝镜,准备将来施为,又加上一路无事,金蝉、石生、英琼三人再一停步下手,先断好几株,并无异状,未免分神,有些疏忽。一旦变出仓猝,再用法宝护身,必然无及。幸而三人是先将阴火阵中的副柱全行砍断,等到末一根主柱发动,效力要轻一些;再加金须奴走时,意在将人引入内阵,早将阵法封闭,更失了不少效力;那阴火只是本身之力,自行发动。有此三种原因,所以要轻得多。
  易静一见不妙,情知出声示警,未必能保三人无伤。仗着自己炼有这种护身法宝,忙即将兜率宝伞取出,往发火处投去。口中喝道:“魔阵已经发动,妖火厉害,三位道友还不退向我等一处,合力破它!”说时,一幢火云刚刚罩向绿火之上。金蝉等三人也都闻警回身,忽听树根下面的地底下,一阵极轻微的爆音过处,一团碧荧荧的光华飞将出来。待要突起,被火云往下一压,两下交接,只三起三落之际,碧光倏地雨一般爆散往四面飞射。那团火云,竟具有相克之妙,也跟着绿光飞射处爆散开来,化成一团火网,将碧光包没。眼看火云中碧光乱掣,由大而小、由多而少,转眼工夫,尽行消灭。火云依旧成了一团整的,被易静将手一招,飞将回来。众人方在称奇歆羡,忽然罡风大作,刺骨奇寒。顷刻之间,黄尘滚滚,两排望不到底的仙树琼林,倏地疾如奔马一般,此东彼西,隐现分合,错综变化,自行移动起来。英琼便招呼轻云,将双剑合璧,上前扫荡。易静忙拦道:“这是敌人因为我们破了他的魔火,必在那里变化阵法,此时还测不透他的深浅。好在我们存身之处,妖法已破,不前进不会有甚危险。索性用宝护身,小心准备,等他部署停当,看明了他的方向门户、生克之妙,再行下手,也还不迟。”众人对易静自是信心越坚,便即依言停手。
  约有半个时辰过去,风势忽止,稍现光明。大家运用慧眼一看,尘沙稍息,前面却是黑沉沉的,所有先见的琼林仙树,俱都不知去向。稍微往前一探,那地却是软的。易静仔细看了一阵,昏茫茫一片,休说其中玄妙,连门户也分他不出。知道不撞上前,引阵势发动,一时分他不出。未免心中有些惭愧,红着脸,和众人说了。轻云闻言,仍主张和先前一样,联合前进,不要远离,以防万一。金蝉等三人俱都无话。只女神婴易静因适才初试兜率宝伞奏了奇效,暗忖:“自己平日枉负盛名,与众人俱是新交,出手并未怎样获胜。这神沙甬道中诸般魔阵,纵难识透玄妙,难道还比鸠盘婆的魔法厉害?随了众人,联合前进,有他们那几件至宝护身,固是稳妥,但是适才说了大话,没甚表现,到底不是意思。”想凭着身藏七宝与地行仙遁,单人当先破阵,试他一次。便开言道:“小妹常随家父研讨过正邪各派诸般阵法,像凝碧崖仙府所设两仪微尘阵之类的先天妙道,玄门秘奥,固所难窥,若说各异派中用魔法妖术布成的邪阵,倒也略知一二。适见前面阵势,竟分不出它的门户,必是敌人知道我等厉害,恐被看破,另用什么天魔大掩藏等类的蔽眼妖法,将阵隐起。诸位姊妹道友就此同进,自无一失。为求迅速成功,还是由小妹前驱引导,先相机设法,使他门户现出,再行下手为妙。”
  众人对于甬道中的阵法,原无所知,俱把易静当作识途之马。只轻云稍微有些顾虑。易静道:“姊姊不须忧疑。适才所用法宝,名为兜率伞,专破魔火妖焰,乃小妹多年来费尽辛苦炼成的七宝之一。此去纵不能胜,有此一伞,足供护身之用了。”说罢,将手一扬,径驾遁光,往前飞去。轻云等四人也各驾遁光追去。先时无甚异状,眼看易静就在前面相隔不远飞驶。忽然阵中起了沙沙之声,四外一暗,前面易静将适才那团火云放起,知道阵势业已发动。方在准备,一转眼间,易静便不知去向。同时上下四方,俱是一团团的黑影飞舞,朝四人身上打来。四人经历过几次,已有准备。金蝉、石生各将幡、镜取出展动。英琼、轻云也忙运用玄功,将双剑合一,扫荡妖气。天遁镜金光照处,那一团团的黑影里,还有许多奇形怪状的乌鲁鬼怪之类,张牙舞爪,飞扑而来,势虽凶恶,但听不见叫嚣之声。这些黑影,吃金光一照,俱都化为轻烟而散。许多乌鲁鬼怪之类,也都眼看消灭。妖法虽破,阵中仍是黑沉沉的。四人也不管他,仍然照旧前进。不多一会儿,又和先前一般,阴风骤起,寒飓袭人。接着不是沙障围压,便是阴云鬼怪齐至。
  话不烦絮,似这样一连经过了八九次,俱被众人用法宝飞剑破去。轻云暗想:“全阵只有四十九个阵图,日前已被金蝉、石生破了十几处,纵使被紫云三女用魔法修复,如都照这样破法,至多三五日,必能将全甬道阵图破去。只奇怪这半天工夫,始终未见一个敌人出战,令人不解。”
  正在寻思,忽听四面起了轰隆之声,不绝于耳。霎时间,那惊天动地般的大霹雳,夹着一团团的大小雷火,密如冰雹,从上下四方打来,声势甚是浩大。四人虽有弥尘幡护身,那一幢五色彩云也时常被大雷火震动。因为此次比起适才诸阵来得厉害,不敢大意。在五色云幢拥护之中,石生手持天遁镜,放起百丈金霞,到处乱照。英琼、轻云试了试,也退入彩云里面,只得运用玄功,将紫郢、青索双剑联合,化成一道青紫色的百丈长虹,放出去迎敌,一面仍往前冲进。剑光金霞到处,虽然奏功,成团雷火遇上便即消散,无奈这阵法乃是外层诸阵中最厉害的一处,那些雷火全是初凤用天魔秘法,从神沙中提炼出来的精英,其多难以数计。况且这时金须奴业已退回黄晶殿,见了初凤,告知敌人如何厉害,凭外层诸阵决阻不住,恐全被破去,枉自损失许多异宝神沙,自己已特地缩沙掩阵,将来人引入内阵。依他之见,峨眉门下仅派来几个无名后辈,已有如此神奇的道法剑术,怎能与他结仇作对?莫如乘来人在内阵被困时,想一番说辞,两方化嫌归好,将天一贞水交出,不特彼此脸面无伤,日后多一后援,还可稍报昔日嵩山二老赠宝之德。初凤闻言,方在为难踌躇,一眼望到全阵主图上面起了变化,内中一阵又被破去,便对金须奴道:“此事非我固执,无奈三妹现在除去道行稍浅外,所有天魔秘法,已经十之八九学会,又有那柄璇光尺在手。这次峨眉来人太已无礼,她昨日将水要去保管,立誓不与峨眉甘休,此时令她交出,定然不允,徒伤姊妹和气。”说到这里,总图上又有一道光华闪了几闪。初凤惊道:“敌人竟有一人当先,已经冲入内阵,少时纵不死伤,难免被三妹等困住。一人后面还跟有四人,俱都不弱,也在继续前进。目前敌我胜负尚属难分,如被他等将全甬道阵火破去,休说三妹,连我也难就此罢手。来人如有伤亡,或全数困入阵内,三妹必下毒手。为今之计,只有用倒阵法,暂时将未入网的四人引出阵去。一面你急速赶往内阵,传我的话,嘱咐三妹,说如将敌人困住,只可生擒,不可伤害,擒来我处自有处治。”金须奴领命自去。
  其时,正当轻云等四人紧追易静之际,再进须臾,便入内阵。被初凤阵法一倒转,四人便与易静背道而驰,只当是前进,谁知却是后退。所经诸阵,均是金须奴退时掩蔽的阵图。一则,末一阵被五人前进时,无心破去阵法,本身自起变化现了出来;二则,初凤近来入魔益深,无甚主见,虽听了金须奴良言相劝,仗着自己所炼神沙取用无尽,只要内阵总图不为人全数破去,外阵纵被敌人破去,也不难立时修复,想借此看看敌人本领;三则,又想使敌人多尝一点厉害,讲和交水时,话好说些。有此三种原因,不但未将阵法止住,反暗中行法,加了功效。谁知总图上连起变化,敌人所到之处,竟是势如破竹,所有沙障法术,全被破去。想起自己连费多年心力,好容易炼成这长及千里的神沙甬道,应用起来,连几个不甚知名的峨眉后辈都抵挡不住,不禁又惊又恨、又羞又恼。这时正值轻云等四人快破到末一阵,初凤知道敌人所用几件法宝厉害,便将内层诸阵中的大五行魔火神雷移向前面。如果这一阵再不成功,除了横下心来一拼,再将敌人引入内阵外,别的更是无效。索性暂且从缓,将外层未被敌人攻破诸阵一撤,将敌人放出去,用神沙将门户堵死,等会集全宫首要计议之后,再定和战之策。主意打定,便即施为。
  轻云见阵中魔火太密,比起昔日史南溪所用烈火风雷,还要厉害得多,虽然近不了身,也震得大家头昏目眩。知道如再冲不过去,时候一久,稍一疏虞,也有伤害。见众人都在运用玄功,各施己力,合力抵御,上下四方,都是一片砰噗轰隆之声,震耳欲聋。几次大声疾呼,俱为雷声所掩。正在这危险之际,内中英琼也是有些禁受不住,猛想起杨鲤所赠沙母,适才因为法宝尽足护身,尚未用过,这时无计可施,何不试他一试?她一取将出来,金蝉、轻云也都先后想起。同时石生更是初经大敌,未免心惊,慌不迭地将两界牌取将出来。大家一齐发动。英琼手脚最快,头一个将沙母按照杨鲤所传用法放出。这东西虽是一个大如雀卵之物,才一出手,便有栲栳般大小。起初是千百层透明五色光霞,荧荧流转。转瞬间遇上雷火,立即噗的一声爆散,成了一团五色彩气,分布开来。千万雷火遇上,便即消灭无声,端的妙用非凡。四人原在弥尘幡彩云拥护之下联合一处,这里三人相次发出沙母,石生也将两界牌施展,金蝉更是时时刻刻准备驾弥尘幡往前急冲。这般诸宝齐施,样样都是凑巧,等到轻云想起那沙母,有一个已经足用。这东西每个只用一次,不比别的宝物能发能收,用了还在。当轻云想到多用可惜时,自己和金蝉已同时跟着英琼发将出去。紧接着雷火一消,前面无了阻拦。云幢飞驶中,一道光华闪过,眼前修地风清日朗,身已出了甬道,落在岛上。
  众人好生惊讶,连忙收了弥尘幡。仔细一看,那延光亭地底又起了飞雷之声,一片五色烟光过处,那甬道入口忽然自行填没。众人忙再驾遁光,施展法宝飞剑,照原地方冲去时,光华疾转中,只将那五色金沙冲得如雪雨一般飞洒。费了好些心力,才冲成一个长约数丈,大仅丈许的深坑。这般长约千里的甬道,纵使内中没有魔法异宝,似这般开掘,何年何月,才能冲透?刚停手不多一会儿,沙又长满,与地齐平。二次入阵,再也休想。又想那女神婴易静,自从下手,独自一人向前攻阵,一直不曾再见,也不知她的生死存亡,料已失陷阵中,凶多吉少。大家俱记得明明在甬道内,连破了许多阵法,往前冲进,忽然一转眼间,竟然冲出阵外,好生不解。金蝉以为是误用了两界牌,便去埋怨石生。英琼道:“这事乃是敌人弄的玄虚,休怪石弟。适才雷火比雨雹还密,定是魔阵中最厉害的出入门户,被我们误打误撞遇上。弥尘幡飞行迅速,敌人雷火被沙母一破,已无阻隔,我们只说前进,不想却走了回头路。敌人再用阵法来困我们,已来不及,只得将甬道暂行封闭,另想别的主意,与我们为难。否则我们用那许多的法宝飞剑,尚且不易收功,单凭一面两界牌,怎能冲出?如今休说水未取到、人未救出,连易姊姊在中途相助我等,好意同来,单把她一人失陷阵内,也难袖手。目前甬道已封,攻不进去。听杨道友说,明日便是三女生日,许飞娘和一些异派中妖邪俱要来此庆寿,难道她们就不派个人出来接引?我们除非埋伏在延光亭附近,守到他有人出来,想要攻将进去,恐非易事。还有一个最奇怪处:除小师兄和石弟头一次入阵,遇见过一次敌人外,今日我等入内,攻破他许多处阵法,不但未遇一人,连退出时也无人追赶,不知是甚缘故?”轻云道:“琼妹之言虽是,只是敌人将甬道封闭,明明注重在守,所以阵中无人应战,只在暗中运用。如说他要接引外来庆祝的宾客,他以前原本就是海底出入,焉知没有别的入口?我们守株待兔,殊非善策,还得另打主意才好。”众人想了一阵,仍然暂时依了英琼,姑且埋伏亭外,守过一会儿再说,俱想不出别的好办法。
  正在焦急,忽听远远天空中有人御剑飞行,破空前进,音声甚是清脆,老远俱听得见。抬头一看,两道青光,如流星飞坠般,正从来路往岛上飞泻。方以为是来与三女祝寿宾客,细看家数,虽是旁门,但是正而不邪,又觉不类。众人刚在猜疑,各自示意埋伏之际,那两道青光已落向岛上。光敛处,现出一丑一俊两个幼童,一到便往亭中飞去,好似胸中早有成竹。那丑的一个,从怀中取出一把东西,往地上一掷,立时满庭俱起云烟,青光连闪几闪,转眼之间,烟光不见。再看亭中二童,俱无踪影。轻云认出来人正是昨日来时在玄龟殿殿前先遇见的那一双弟兄、女神婴易静之侄易鼎、易震。众人忙追过去一看,那甬道仍和先前一样,不知他二人来此何事,凭着什么法儿入内,连一点痕迹不显。金蝉慧眼,也只看出易氏弟兄到时,取出一把光华灿烂的东西,围绕着一道金光,只往地上一掷,身子便穿了进去,随即不见。众人猜详了一阵。英琼、轻云因在玄龟殿易静既请自己先行,又说她有几句话要招呼她两个侄子,也许易氏弟兄此来是与易静约好;再不然是易静被困阵中,难以脱身,行法向玄龟殿告急,召来的救兵。可惜适才没有赶到前面,向他一问。这末一猜,果然料中。众人又候了一会儿,忽又听破空之声,好几道青光黄光,比电还疾,从远方飞来,直穿亭内。众人看出是异派一流,满以为到了甬道入口,三女如派人迎候,势须出现,否则必然被阻,且看清来人是谁,再行下手不迟。谁知这几道光华一落亭中,竟似轻车熟路,另有出入门户一般,连人也未现出,径自直入地底,不见踪迹。
  众人一见大惊,入宫门户不只这一处,只是外人不知入内之法,这一来简直没了主意。正在着急,猛觉地下又和适才初出时一般,轰隆作响,连全岛也被震动。过了半盏茶时,一团约粗二尺的光华,围绕着一股长有丈许的金光,从甬道入口处飞将出来。才一穿出地面,金蝉、石生疑心敌人又弄玄虚,刚要动手,光华敛处,现出两俊一丑,一女二男,三个矮子。定睛一看,正是易静和易氏弟兄。众人一见大喜,忙上前去询问经过。易静先给大家和易氏弟兄引见。然后说道:“阵中险遭失利,一言难尽。诸位道友姊妹且慢,大家先择一僻静所在,仍照先时行法隐蔽,容我看完家父的书信再说。”说罢,匆匆引了众人同出亭外,仍往上次藏身的暗礁之下,先行法封锁了藏身之处。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看完喜道:“诸位道友姊妹勿忧,据家父来信所说,此行不但天一贞水可得,大家还要另得许多宝物,连小妹也可附骥,列入峨眉门墙。神沙甬道虽然厉害,日内掌教师尊必命二位新入门的能手来此相助。除金须奴和陆、杨二位道友外,宫中诸人遭劫被难者颇不在少呢。”众人闻言,自是心喜。易静又谈起怎生在阵内遇见敌人,被困脱险之事。
  原来易静一时好胜,独自当先。谁知众人无心中砍断琼树,将阵破去。三凤在内层阵中已有觉察,不由大怒,忙将阵法倒转,迎上前去。猛又想起敌人护身法宝厉害,上次已要入网,仍是被他逃走,不如引他分散开来,纵不全数受擒,到底擒一个是一个。等易静一入阵,便用魔法将阵分开。轻云等在阵中寻不见易静,在追踪之时,恰值初凤那里也同时发动,只剩易静一人进了内阵。三凤等她到了阵的中央,才同了二凤、冬秀迎上前去。易静原明阵法,正行之间,忽见暗云高低中,千百根赤红晶柱,从四方八面涌现出来,便知敌人阵势发动,局势看去甚为险恶。再一回顾后面,轻云等所驾的那一幢彩云竟无踪影,众人没有跟来,必为敌人分开。自恃身藏七宝,并未放在心上,仍旧照直前进。正待施为,那千百根晶柱忽然发出熊熊烈火,齐往中央挤来。易静骂道:“无知妖孽!不敢公然出战,专弄这些障眼妖法济得甚事?”说时,先将兜率宝伞取出,化成一幢红云,护住全身。正在打算用何法宝取胜,那千百根晶柱已挤得离身只有数尺,连成了一团火墙。虽被宝伞红云阻住不能再进,那柱上面发出来的烈火,也是挨近红云便即消灭,可是那些晶柱不计其数,俱一齐往中心挤来。火声风声,轰轰发发,搅成一片,甚是浩大。前面的一被阻住,后面的又跟着拥了上来。等到围成一圈,便互相挤轧排荡,万响齐发,如山崩地裂一般。易静所带法宝虽然玄妙,无奈当初炼时,专为对付赤身教主鸠盘婆报仇之用。除护身法宝兜率宝伞外,其余如用起来,颇为费手,不是当时便可出手。紫云三女虽然无鸠盘婆道力高深,这内阵中的晶柱,却是秉着天魔秘传,用子母神沙炼成,生生不已,变化无穷,多少大小,分散聚合,无不如意,比起鸠盘婆的毒沙邪雾,阴风魔火,还要厉害十倍。易静见四围晶柱兀自不退,几次想仗着宝伞冲将出去,无论冲向何方,仅将柱上所发魔火微微冲散了些,要想冲出重围,哪里能够。而且这面柱上火势才减,其余三面其势又盛。相持了一阵,四面晶柱挤轧之声,越来越密。到了后来,竟和除夕放的花炮一般,爆裂之声,密如雨霰。易静暗忖:“这些烈火晶柱,俱是神沙聚炼,能分能合,如若爆散,必有别的狠毒作用。想不到内阵竟有如此厉害,万一宝伞抵御不住,岂不身败名裂?除了冒险运用法宝,怎能脱困?”想到这里,眼看四围火柱就要爆炸,忙向法宝囊中取宝,准备一拼时,忽听暗中有人对话,似在争论,为风火之声所掩,听不真切。转眼之间,忽然奇光耀眼,那成千的烈火晶柱竟自行退去,立即火灭柱隐,无影无踪。自身仍在甬道当中,面前站定三个仙衣霞裳的女子。
  易静原没见过紫云宫中诸人,方在猜疑,为首一个已发话道:“大胆女娃,竟敢擅闯仙阵!如非我大姊命人再三相劝,此时业已化成灰烟而灭。快快跪下就缚,由我姊妹三人向你那没有家教的师长答话便罢,否则叫你死无葬身之地!”易静笑骂道:“你这不识羞的丫头,便是紫云三女么?只当你藏头缩尾,不敢露面,居然还敢口出狂言。你仙姑乃女神婴易静,休要有眼不识泰山。有何本领,只管施展出来,谁还怕你不成!”言还未了,侧面一个黄绢女子大怒道:“二姊、三姊,还不动手,这等峨眉后辈,与她有何话说?”说罢,手一指,便是一道青光飞来。易静笑骂道:“原来你们仗着人多为胜么?”说时,一面先将飞剑放出抵敌,一面心中盘算:“来时曾听杨鲤说起,初凤专在黄晶殿内防守总图。除紫云三女外,宫中有一妖女,名叫冬秀,最为可恶,必是此女无疑。何不先下手为强,暗中施展毒手,给此女尝点厉害?”想到这里,便从怀中取出昔年师父一真上人归真时所赐炼魔之宝乌金芒。此宝与宝相夫人的白眉针大同小异,专刺人的骨窍。虽没白眉针狠毒,也是一真上人初成道时,用那两道修眉炼成,放起来细如毫芒,仅有一丝极细的乌光,比起白眉针还要隐晦,事前如不深知预防,极难逃躲。易静如非深知冬秀、三凤二人最是可恶,也不轻易暗用此宝。该冬秀有此一劫。三凤也是好胜心盛,因听敌人说自己倚仗人多,仗着鱼已入网,早晚受擒,见冬秀已先动手,便不上前。没想到两下里正斗之间,忽然敌人手指处,一丝极细的乌光闪了一下,便即不见。情觉有异,便听冬秀“哎呀”一声,身子几乎跌倒。接着说道:“二姊、三姊,休叫敌人逃走,我已中了她的暗算了。”说罢,便将剑光收回,退过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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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5 19:29: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六二回 牟尼珠奏功 一丸独破璇光尺 传音针告急 两矮初乘辟魔梭
  三凤闻言大怒,忙即飞剑迎战。二凤因金须奴早有暗示,还在迟疑,经不起三凤连声催促,只得也将剑光放起。冬秀中了乌金芒,正打在胯骨之间,痛痒难支,愈把来人恨入骨髓。见二凤勉强应战神气,暗想:“金须奴心向外人,他夫妻是一条心。初凤万一再为所动,不特此仇难报,还负了许飞娘重托。幸而上次飞娘别时给有信香,三凤又给过自己几粒沙母,并传了通行甬道之法。明日已是三女正寿,为何今日还不见她们同所约的人到来,难道中途有甚事儿发生不成?且不管他,权用这信香将她催来,一则多一助手,二则可以由她挟持初凤,合力与峨眉为仇。”想到这里,咬牙忍痛,自去行法点那信香。不提。
  易静独战二凤、三凤,始终不见众人踪影,料定凶多吉少,不敢大意,一面飞剑迎敌,一面仍用兜率宝伞护身,以防万一。过了一阵,见敌人虽是异派中人,剑法却非寻常,不另打别的主意,决难取胜。二次又将乌金芒取出,抽空暗中放出。二凤受了金须奴再三告诫,自无伤害来人之心。那三凤虽也奉了初凤之命,但是心性贪狠,纵不便把敌人置于死地,也要使她吃点大亏。又因以前常听许飞娘说起,峨眉门下多为末学新进,可是所用法宝飞剑,俱都出自仙传,名贵非凡。先见易静所用的宝伞,居然能将沙柱抵住,已是有些垂涎,还想看看有无别的法宝,当时未施辣手。后来又见易静发出一丝乌光,只闪了一下,冬秀便即受了重伤,知是一件厉害法宝,越想得而甘心,时刻都在打算留神,怎样才能夺到手内。见易静把手一指,又是乌光一亮,忙将手中准备就的璇光尺施展出来。易静方以为乌金芒放出去,三凤必和冬秀一般,受伤败逃。谁知刚一脱手,便见敌人手扬处,飞起无数层的五色光圈,飙轮电转,飞将过来。那一根乌金芒,只眨眼之间,竟如石投大海,卷入光圈之中,极清脆地微微响了一下,料已被折断。刚在惊异,敌人两道剑光忽然先后收转,那五色光圈竟朝自己剑光飞来。才一接触,便似磁石引针,将自己剑光吸住,其力甚大。忙运玄功,奋力将剑光收回时,已惊出一身冷汗。知道不妙,别的宝物不堪抵御。便趁敌人阵势没有发动,宝伞神妙,尚足护身之际,匆匆伸手去宝囊内将七宝当中比较容易使用的牟尼散光丸取出一粒。潜神定虑,运用真元,把本身所炼先天太乙精气,聚在左手中指之中。用大指托住那一粒黄豆大小、其红如火、光明透亮的朱丸,口诵真诀,猛地一扬手,使中指弹了出去。便有一点溜圆火星,飞入光圈里面,转眼火星胀大有千百倍,只听迅雷也似一声爆炸,光华尽散,坠于地上。此宝专能分光破气,异派魔教中所炼法宝本质不高,遇上便无幸理。还算璇光尺经三凤用魔法祭炼而成,原是连山大师镇山之宝,本是玄门奇珍,不像普通异派宝物,遇上便被炸成灰烟碎粉。日后归到峨眉门下,仍有大用,没有糟蹋这件至宝。
  那三凤见璇光尺虽将乌光破去,并来到手,始终也没看出那是什么法宝。便和二凤一打招呼,收回飞剑,打算再用璇光尺去收敌人的剑光和那一团护身的红云。谁知敌人警觉,才一接触,便将剑光收去。璇光尺的五彩光圈虽将红云围住,却吸它不动。敌人竟反攻为守,由遁光托住,盘膝坐在红云之下,闭目合睛,打起坐来。先只当是敌人知道难以脱身,想运用玄功和法宝护身,以待救兵,暗中好笑。正打算另使魔法夺宝,不想敌人倏地秀目一睁,大指和中指捏紧一粒赤红透明的朱丸,打将出来。心想:“我这璇光尺,也不知会过多少厉害法宝,这一粒小红朱丸,还会怎样?”就这微一寻思的当儿,刚觉红光耀目,有些异样,已经射入璇光尺光圈之中,暴胀开来。三凤虽然有些惊异,还在迟疑,不知进退。那朱丸已经爆炸,把那无量数层的光圈全部震裂,分成一丝丝的彩云飞散消灭。那璇光尺也还了原形,琤的一声,落到地上。
  这一来,三凤不由怒火千丈,更不暇再顾到初凤的告诫,决计非将敌人致死不可。二次忙又施展阵法,催动三千九百六十一根赤沙神柱,将易静围困了个风雨不透。易静所炼朱丸,共只七粒,炼时煞费苦心,如非势在紧急,也决不舍得妄用。先见璇光尺那般厉害,居然一发出去,便即奏功,心中大喜,不由胆子一壮。刚刚定了定神,准备迎敌,忽然一阵罡风过去,眼前一黑,对面敌人早失踪迹,那成千百根的透明火柱,又如乱潮一般飞涌上来。一到护身红云外,便即排成一个大圆圈,互相挤撞起来,声势比起以前还要猛烈得多。易静也是久经大敌,知道敌人至宝被自己毁坏,仇怨愈深,这次必用最狠辣的魔法来拼。经过了一次,只当兜率宝伞可以支持些时,依旧打定心思,盘膝坐在红云拥护之中。以为适才那些五彩光圈既被朱丸破去,这些发火的晶柱看似厉害,无非是阵中魔法炼成,必能奏功,便又伸手法宝囊中去取。易静这一番揣测,仿佛有理,却没想到,宝物法术妙用不同。那牟尼散光丸虽能分光散雾,惯破魔教中异宝,怎奈这些晶柱全是神沙炼成,又有阵法运转,分合无端,不论分合,俱可应用;不比别的法宝,一经将光华烟雾炸裂分散,便即不能再用。当被宝伞红云阻住之际,依着阵法作用,自身本来就在怒挤强轧,准备自行炸裂,化成无量数的有质火星从上下四方涌来,将那团红云包住,连人带宝,炼成灰烟,哪还再经得起用法宝去炸裂,岂不更促其速?
  也是易静不该遭劫。第二次伸手法宝囊中取那朱丸时,因见四围火柱势盛,护身红云大有挤压得不能动转之势,心内一慌,恰巧摸着一根子母传音针,正在囊中自行跳跃,不禁心中一动,暗想:“来时匆忙,又值老父神游灵空,不曾问过所行成败。自己自从昔年在阿萨河畔吃了鸠盘婆大亏,回山炼宝报仇。父亲知道后,特地费了五年工夫,炼成了两件异宝,一件便是子母传音针,所有易氏门中子女门人,各赐一根,以备异日遇见危难时求救之需,无论是被什么天罗地网、铁壁铜墙困住,只须将此宝往上下一掷,便即发出隐隐雷声,飞回玄龟殿去,哪怕相隔万里,瞬息可至。并且此宝经父亲与使用诸人刺过心血祭炼,能预知警兆。如今在囊中跳动,必然有异。此针一到,老父即派自己人用那另一件法宝来救,万无一失。自己多年不曾出山,尚未用过。今日同来诸人俱都失踪,两个大敌却都在此,眼前形势,越看越无把握,说不定凶多吉少。听说鸠盘婆为了对付自己,也炼了不少邪法异宝。这内阵未破一处,已用去一粒朱丸,照此前进,怎堪设想?何不先行脱身,到了甬道外面,看看众人是否逃出阵去,再作计较?如若不见他们,必已失陷阵内,那就急速回转玄龟殿,见了父亲,问明破阵之法,一面与峨眉送信,再行会合前来,岂非事出万全?”想到这里,还是求救快些,忙将针取出,朝上一比,又朝地下一掷。那针果然灵验非凡,想是地下行较难,等易静一离手,竟掉转头,往上飞去,一线金光一闪,便从火云中飞逝。
  易静平素与长兄易晟之妻绿鬓仙娘韦青青本来姑嫂不和,所学道法宗派也各有不同,所以易静除每隔三年回家省亲外,轻易也不愿在玄龟殿多住。这日易氏弟兄闯了祸,韦青青正在殿中,得了警信出来,她也深知峨眉派的厉害;况且曲在自己孩子,不该无故开衅。来人如有伤害,公婆神游回来,必要怪罪。只因护犊情深,飞剑被毁,有些小忿。又知峨眉门下异宝甚多,想给敌人一个儆戒,逼他讨饶,答应赔偿,再行放他上路。当时虽将来人用阵法困住,也曾嘱咐易氏弟兄谨慎行事,并未敢下毒手。谁知英琼、轻云二人剑光迥异寻常,阵法只能阻她们前进,不能损伤分毫。末后英琼飞剑追敌,易氏弟兄还几遭不测。恰值易静赶来,解围之后,易鼎自知把事做错,还不怎样。易震素来淘气喜事,径直逃回殿去,朝乃母诉苦。易静猜有口舌,恐外人见笑,忙催英琼、轻云二人先走,自己暂留,与她理论。韦青青二次闻报追出,因是易静将来人放走,越发气恼。易静见她不知轻重利害,更成心怄她道:“峨眉掌教以下,与爹爹不少至交,优昙姑姑屡有仙谕,你不是不知道。适才你母子用阵法将人困住,我如来迟一步,鼎、震二侄岂不受了重伤?来的两位道友,乃峨眉小一辈中有名人物,今因奉命有事南海,说好的,紫云宫法宝甚多,她二人得胜回来,自会看我情面赔你。你打量人家怕你么?你也无须不服气,如有本领,且待峨眉五府开辟,群仙盛会之后,我自会陪了她们,瞒着爹爹母亲,约了地方,与你见个高下如何?”两下争论了几句,韦青青一怒回殿,易静也自起身。
  那易鼎、易震弟兄二人自从出世,就在玄龟殿随着祖父母修道,从未出去和人交过手。今日与英琼、轻云二人争斗,尚是初次,巴不得有事才好。一听易静说起紫云宫之事,仅只听一些大概,已是眉飞色舞,巴不得随了易静前去,开开眼界;并相助峨眉派破了紫云宫,相机得他两件法宝。无奈母亲、姑姑俱在火头上,不好启齿,闷闷回转殿去。正在想心事,乃祖易周忽然醒转。再隔一会儿,便接了易静告急的子母传音针。易周掐指一算,抚髯微笑道:“我虽举家成了地仙,可惜家人根骨尚薄,只我一人可以得成正果。如今峨眉门户光大,静儿不久便转入峨眉门下,连鼎、震二孙也可附带同往,总算了我一番心愿。如今静儿在紫云宫甬道内为神沙所困,不得脱身。三女阵法厉害,破阵的人尚未到齐,她们还有数日运数。鼎、震二孙可拿我柬帖,带上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即时飞往紫云宫甬道之内,将你姑姑救出。先不回殿,脱难后便与峨眉诸弟子相见,照柬行事,随同破阵,取了天一贞水,径随众人同往峨眉赴会。我到时前去,再向齐道友面托便了。”说罢,又吩咐了易氏弟兄一番言语,和去紫云宫的方向,与宝物升降之法,命即时起身。易氏弟兄闻言,自是喜出望外,匆匆领命,就在殿前接了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拜辞起身。鼎、震二人驾起遁光,用催光穿云法,将手一指,霹雳一声,二人便起在空中,疾如闪电,往迎仙岛延光亭飞去,顷刻之间,落到亭中。
  二人受过乃祖指示,一切俱有步骤。一落地,便将神梭取出,施展用法,往地下一掷,立时化成一道光华,直往甬道之中穿去。这时易静四周的火柱尽是一片爆音,眼前就要炸裂。正在危机一发,想不出脱身方法之际,忽然一道光华,其形如梭,从地底冲起,停在面前。有一面的火柱,竟被激荡开了些,爆音愈烈。易静以前并未用过这法宝,又在惊慌忙乱之中,以为敌人又闹什么玄虚。正待想法抵御,忽见光华中间裂了一洞,探出两个人头。定睛一看,正是侄儿易鼎、易震,知道来了救星,心中大喜。这时风火爆炸之声密如连珠,语声全为所掩。也不及再行答话,先将身纵入光华之中,回手一招,刚收了法宝,光洞立即闭上。耳听光外天崩地陷,金铁交鸣。易静把宝伞一收,四围火柱得了空,齐往中心挤轧,立即爆炸开来。等到化成一片毒沙火云,包上来时,易静姑侄三人业已驾了神梭,穿透沙层,由地底逃出阵去。
  那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乃易周采取海底千年精铁,用北极万载玄冰磨冶而成,没有用过一点纯阳之火,形如一根织布的梭。不用时,仅是九十八根与柳叶相似,长才数寸,纸样薄的五色钢片。一经使作,这些柳叶片便长有三丈,自行合拢,将人包住,密无缝隙,任凭使用人的驱使,随意所之,上天下地,无不如意。如要中途救人,只须口诵真言,将中梭心七片较小的梭叶一推,便现出来一个小圆洞的门户,将人纳入,带了便走。如再有敌人法宝飞剑追来,那七片梭叶便即旋转,发出一片寒光,将它敌住,一转眼,已是破空穿地而去。易周自信这辟魔神梭纵不能冠绝群伦,高出各家法宝之上,如说用它避祸脱身,可称并世无两。虽然有些自夸,却也真有许多妙用。这且不提。
  易静与众人见面之后,说完前事,又把乃父易周的柬帖与大家同看。上面大意是说紫云三女想避大劫,用天魔秘法炼那狠毒无比的子母如意神沙,伤害了成千成万的生命,到头不但劫运避不了,反因此上干天谴,受祸更速。金庭玉柱底下,有一册此宫旧主遗留的天书,业已备载前后因果,三女运数将终,不久便要伏诛。只有金须奴和慧珠得免,初凤也只暂时逃脱。其余首要和几个临时相助的异派,将同遭惨戮。手下党羽,逃脱的也没几个。昨日乾坤正气妙一真人夫妇,先期回转峨眉凝碧仙府,便是为了此事。那被困在灵翠峰两仪微尘仙阵之内的南海双童甄艮、甄兑,已为真人放出。如今服了真人所赐仙丹,修养一个对时,传了穿沙破阵之法,便即前来,会合先到诸人,入宫破阵。来时必定带有掌教真人仙谕,指示一切机宜。嘱咐易静与众人不可轻易再行入阵,只管在岛上守候。五台派的主千万妙仙姑许飞娘,已往宫中庆寿,得知此事。三女受了她的蛊惑,将在子时以前,命一妖尼同了三凤、冬秀出战。众人如能将来人一齐除去更好,否则那妖尼决不要使她漏网,以免日后生事,于易静尤其不利等语。众人看完易周的信,英琼、轻云因易静年长道深,易鼎、易震又是她的侄子,便推她为首,发号施令。易静也不推辞,仍以原藏身的暗礁做根据地,由金蝉、石生、易鼎、易震四人分两班轮流在亭侧守候,以引妖人入伏。自己同了英琼、轻云,用乃父易周所传奇门遁甲,驱遣六丁,将全岛封锁,以防少时妖尼逃遁。
  一切准备停当,天方交子时,正值天色阴晦,冰轮匿影。只听海面上风狂浪汹,吼成一片。金蝉与易震值班,两人坐在延光亭侧一块大石上,谈得正起劲,忽听甬道入口的地底隐隐雷鸣,知道妖人将要出来。忙即站起身来准备时,一阵五色烟光散处,甬道忽然开放,和初来时所见一样。二人守着易周之戒,也不去理它。待了一会儿,甬道中纵出来一个身材矮小、形容奇丑的幼童,径往亭外跑来。易震当是妖人,刚要上前迎敌,金蝉一看幼童模样,便猜来的是杨鲤所说的龙力子,此来必有缘故,连忙一把拉住易震,抢到前头。正待喝问,那幼童也甚眼快心灵,一看见亭外飞来一高一矮两个童子,早猜是峨眉门下,自己身后有人,恐对方不知,说出话来,露了马脚,忙使个眼色喝道:“我是龙力子,现奉紫云宫中三位公主之命,将甬道开放。尔等如能通过甬道,到了宫中,便将天一贞水奉上。”一面不住将手连摇,意思是不可入内。说完,回身就走。金蝉何等机警,见龙力子张皇神气,知有顾忌,便不再叫明,反喝道:“无知妖童,速速回去,传话紫云三女,有本领的快些出来纳命,只管这般藏头缩尾,躲在妖窟之中作甚?”说时,龙力子故作诱敌之状,回身便逃。易震不知就里,看出来人无甚本领,还想去擒。金蝉止住道:“小小妖魔,不值我等动手,早晚就要扫荡魔窟,且由他多活一日。我们进阵,三女也不敢出战,还不如在此等候各位道友到齐,再行一同动手,那时一举成功,岂不省事得多?”
  这时三凤、冬秀已将万妙仙姑许飞娘请来。初凤劫运将至,入魔已深,举棋不定,被飞娘一席话说动,已经改了初衷,变本加厉,惟恐双方仇怨不深。因敌人从甬道中逃出,许久不见动静,知道是在岛上等候接应。许飞娘便怂恿出战,约了三凤、冬秀和同来的两个妖人,走往甬道出口。先因恐敌逃走,故意将甬道开放,命龙力子出来诱敌,打算等人入内,再凭阵势和妖法,将来人一网打尽。一听敌人发话,果然是在阵中吃了亏,等候峨眉的救兵。听了龙力子挑战之言,只叫骂两句,竟不肯上当。三凤首先忍耐不住,心想:“外面只有几个小辈,何必小题大做?”万妙仙姑许飞娘最近又受了一位不在正邪各派之中的前辈仙人的再三告诫,依然执迷不悟,来时除自己外,还约了云南西昆山九还岭的桃花仙尼李玉玉,江苏崇明岛的八眼金刚司空虎、三才尊者司空玄叔侄二人,清江浦枯竹庵的无形长老曹枯竹和他门下弟子姜渭、倪不疑等六人,借拜寿之名,前来蛊惑生事。明知紫云三女未必是峨眉对手,不过慷他人之慨,仗着紫云宫有神沙阵法甬道,能将敌人杀死几个,稍泄多年气忿,岂非妙事?如果峨眉诸首脑寻来,那时自己再见机行事。胜了固好,败了,紫云宫有险可守,或者攻不进;真要是看出不妙,便老早远走高飞。吃亏的是别人,与自己无伤。这次出战,因听三女说起,来的仅是几个后辈,犯不着劳师动众。又因峨眉几个新收的得意弟子,自己大半见过,想先看看来的都是何人。自信本领对付得了,便将两个妖法厉害一点的同党留在宫中,由初凤、二凤等去款待,先只自己同了三凤、冬秀出战。那桃花仙尼李玉玉,平时精于玄牝吞吐,摄神收精妖术,听说来人俱是峨眉门下几个生具仙根仙骨的童男女,不由欲心大动,跟了出来。
  许飞娘见三凤要出战,外面答话的是金蝉,心想:“此人乃峨眉掌教真人之子,甚得乃母钟爱。虽有几世夙根,仅仗着乃母赐的一双霹雳剑,功法并不甚深,这般厉害的紫云宫,怎会令他涉险?外面定然还有不少同来的党羽,藏在隐秘之处,做他的接应。既要做,索性就做得狠些,但能将此子除去,胜似别人千倍。”念头一转,便准备先将金蝉一人置于死地。忙把三凤拉住,暗中嘱咐桃花仙尼李玉玉,一出去,便用全力独自对付金蝉,摄他元阳。此外不问敌人有多少同党,俱由自己和三凤、冬秀抵挡。李玉玉闻言,正合心意,好生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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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5 19:29: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六三回 渔利设机谋 飞娘祝嘏邀同恶 贪淫排陷阱 金蝉定志战妖尼
  许飞娘等四人计议好后,一起由甬道中往外飞出。金蝉一见来人有许飞娘在内,便知是个硬敌,不敢怠慢,留神准备,喝骂道:“你这不知死的泼贱!我母亲和餐霞师伯几次三番饶你狗命,你却屡屡兴风作浪,蛊惑各异派中妖人,侵犯峨眉。等到害得人家伏诛,你却早已逃走,置身事外。真是丧尽天良,寡廉鲜耻之辈。今日我再饶你,不算是玄门弟子。”随骂,随将手一指,霹雳双剑飞出手去,虽然迎敌,却是暗中准备后退。偏偏易震的飞剑已为英琼的紫郢剑削断,来时向祖姨母林明淑借了一对太皓钩,比起自己以前所用飞剑强胜十倍,一见来了敌人,巴不得试他一试。及至金蝉动手,也跟着两肩一摇,两道形如新月、冷气森森、白中透青的光芒,早飞上前去,一取冬秀,一取三凤。
  许飞娘初见金蝉带了一个从未见过、又丑又矮的幼童,以为又是峨眉新收弟子,未甚在意。及见这两道流芒四射的寒光,以前见过易周,知是他当年炼魔之宝,不禁大惊。心想:“此人早已不问外事,如助峨眉,不但又是劲敌,而且自己刚在天山博克大坂雪狮崖黄耳洞约了一位能人,加入三次峨眉斗剑,敌人那面却添了他的对头克星,处处都是制伏着自己。”不由又惊又恨。见三凤、冬秀已迎着那丑童动手;桃花仙尼李玉玉也指挥着七道粉红色的光华与金蝉霹雳双剑斗在一处,一面正在卖弄风骚,朝着金蝉做出许多荡态。来人仅是两个后辈小孩,目前已是三人对二,凭自己身份道力,不便再上前相助,只是四面查看还有敌人没有。
  那金蝉原想一交手便诱敌入网,一见易震指挥两道寒光,与敌人杀了个难解难分,丝毫没有准备退走之意,好似把易静忘却。许飞娘不曾动手,自己这面没有不支之状,又不便马上败走。再看对面那个妖尼,只管做那丑态,越往后越不堪,不禁由厌生恨,暗忖:“这个妖尼,易仙长来柬曾有勿令漏网,遗祸将来之言。看她这般淫贱,必有其他迷人妖术。易震又不肯退,自己不便单独败走,何不先除去此尼?许飞娘丧了同类,决不甘休,等她动手,再假败诱敌,岂不是好?”
  想到这里,运用玄功,将剑一指,那霹雳双剑威力大增,红紫两道光华夹着风雷之声,电掣一般,与桃花仙尼李玉玉的剑光绞在一起。不消片刻,裂帛也似响了两下,李玉玉的桃花七煞剑早绞断了两口。李玉玉起初一见金蝉如天上金童一般,真无愧是几世童身,神光满足,不禁喜出望外。先打算生擒回去,慢慢受用,没有施展毒手。一面施展桃花七煞剑迎敌,一面用媚眼摄神,去荡敌人心志。满以为那桃花七煞剑曾由极秽七物祭炼,专污飞剑法宝;那摄神妖术一经使用,道行稍浅一点的人,只要彼此目光相触,心便一荡,接连几次之后,定即心旌摇摇,不能自制。那时自己再故意败逃,将敌人引到僻静之处,装作倒地,授人以隙。此时敌人已为所惑,便不忍下毒手。只要敌人的手微一沾着她的肌体,便即失魂丧志,任凭自己摆布,至死方休。不曾想到金蝉既是几世童身,夙根深厚;再加上从九华山得了肉芝起,不特先后多服灵药仙丹,那一双慧眼,又常受芝仙舐润,更是神光湛湛,迥异寻常。目为六贼之首,不见可欲,则心不乱。目既不为妖淫所动,心身怎会受害?霹雳剑又出自仙传,不畏邪污,任她用了许多伎俩,不见生效,方在情急,那桃花七煞剑反为敌人剑光断去两三口。想起当初背师盗宝逃走,被赤身教主鸠盘婆追回,重申五戒,逐出门墙时说:“你既不愿在此苦修,此番离了我门下,成败仗尔修为。异派中能躲去七劫,成了正果的人尽有。谨记着剑在人在,剑亡人亡。”不由又惊又恨。当下怒睁杏眼,倒竖柳眉,张着一个比血还红的香口,朝金蝉大骂道:“不知死活的业障!竟敢毁去你仙姑的宝剑,叫你识得厉害!”一面说,随即掐诀,施展妖法。金蝉见对面妖尼飞剑断了两口,心中大喜,愈发催动剑光,如迅雷急电一般卷掣,眼看粉红光华又断了一道,化成满天花雨,四散洒落。忽听妖尼破口大骂,露出两排森森的白牙,恨不得要咬自己两口,甚是情急可笑。刚想回骂两句,那妖尼倏地将残余四道剑光收了回去,一片桃色烟光升处,径直冲霄逃走。金蝉一味疾恶如仇,竟没想到许飞娘在侧尚未动手,即使妖尼剑光被斩也没上前相助,也没想到妖尼即使抵敌不过,也决不会就此逃走,却一心记着易周柬帖所言,放走妖尼是异日的隐患,也跟着破空追去。
  金蝉身刚起在空中,妖尼所化的五色烟光,已经由浓而淡,似有似无,如薄雾一般四散分开,转瞬间没了痕迹。金蝉心中一惊,猛想起易震尚在下面,众人藏身的暗礁与延光亭相隔甚远,万一众人还未得信,如何能是许飞娘等人对手?烟光全消,算计妖尼已用妖法逃遁,只得回身落地。及至低头往下一看,并非适才飞起之地,也看不见下面对敌诸人的剑光,只见细草繁花,茂林如锦,地平似毡,景物甚是绮丽。刚略迟疑,一眼瞥见妖尼赤着全身掩藏在一株大树后面,手中拿着一副小弓箭朝着自己,作势欲放。这时金蝉只当下面是迎仙岛的另一角,妖尼先用幻影引自己追赶,一面隐身逃向别处,抽出空来,用妖法暗算。没看出下面全都是魔境,径直大喝一声,追将下去。身未及地,便觉四外有一片极薄的五色轻烟往上合拢,转瞬不见。立时便有一股子异香袭来,中人欲醉,猛地灵机一动,暗忖:“自己是一双慧眼,这一片五色轻烟,比适才所见不同,不是寻常目力所能看见,这香也来得古怪。起初追赶妖尼,明明追出没有多远。迎仙岛虽有数百里方圆,由上往下看,不过是大海中一个孤岛,一目了然,并没多大,凭自己眼力,怎会看不见原来的地方?定是妖尼弄鬼,莫要上她的当。”恰巧弥尘幡带在身旁,刚准备再找妖尼踪迹,忽然不见。脚已落地,觉着地皮肉腻腻地往下一软。若换以前,金蝉早已中伏入网。也是他大难已满,福泽深厚,目光又与别人不同,真假易分,当此危机一发之际,竟在祸前动念。一经查出有异,再定睛一看,那些木石花草,远望那么繁褥华美,近看却是了无生气,和假设的差不许多,愈知不妙。先不求功,一面指挥剑光护身,想要飞走时,脚底似已粘住,同时全身阳脉偾兴,一股热气正由足心往上升起,心便荡了两荡。喊声:“不好!”忙把弥尘幡取出,刚刚展动,将身拔地而起。百忙中偶一低头,看见下面哪有什么草地花木,只是一片亩许大小彩云般的锦茵,妖尼赤身露体,仰面朝天,卧在下面。金蝉恨到极处,一面驾着弥尘幡遁走,还想抽空飞剑下斩时,那妖尼一双玉腿伸处,那五色烟雾蓬蓬勃勃,疾如飘风,往上激射。同时五色彩烟又由隐而现,从天空四外包罩下来,将金蝉所驾云幢围困在内,似有大力吸住,脱身不得。
  且不说金蝉为妖尼元阴摄神妖法所困。只说那三凤、冬秀战易震,见敌人太皓钩寒光闪耀、冷气森森,兀自不能取胜,正待施展别的妖术法宝。恰巧礁底下潜伏的女神婴易静、英琼等五人,因为时辰已到,不见金蝉、易震诱敌前来,相隔又远,正在悬揣商议,派一人前往窥探,就便嘱咐金蝉,如见敌人不可恋战,略一照面,速速同了易震往暗礁这面逃来。忽听金蝉霹雳剑风雷之声大作,以为就要逃回,便止住去人缓行。又等了一会儿,仍不见至。英琼、轻云深知金蝉脾气,恐有差池;易鼎也知乃弟急躁好事性情;石生与金蝉更是深交患难,故俱主张反守为攻,同时杀上前去。易静知道如不将来人诱入伏中,妖尼定然漏网。当时一则恐被人看破,失了功用;二则双方俱在拼命死斗之际,也来不及;三则又不便拗众,又是客礼,只得随了众人,同驾剑光赶去。到了一看,金蝉不知何往。只离岛不远,有一团烟雾,和初散蜃气相似,暂时也未想到金蝉困在其内。见易震独斗二女,会战方酣。许飞娘背手观望,状甚闲暇,便知不妙。石生头一个着急,因见飞娘一人袖手旁观,以为金蝉已遭了她的毒手,大喝一声道:“贼道姑,我的金蝉哥哥呢?”人到剑到,一溜银雨早向飞娘飞去。飞娘见桃花仙尼李玉王将金蝉用妖法困住,正在得意欣喜,忽听破空之声,五七道各色光华疾如电掣飞来。当先一个粉妆玉琢、如美金童的小孩,一照面便发出一片雨也似的银光,忙先放起一道青光抵住。再看来人,果有玄龟殿易周之女女神婴易静在内。暗想:“峨眉派真个厉害,怎么这等根器极厚的男女,都被他收到门下?”不禁沉思起来。易静原本见过许飞娘,知道她不大好惹,石生未必能是对手,便喝道:“石道友且上那边去,待我来除去这个泼贱!”石生道:“姊姊且慢,我问她我金蝉哥哥呢。”飞娘见石生纯然一片天真稚气,不知怎地一来,忽然动了怜爱之想,笑答道:“你问金蝉么?我嫌他太顽皮,已由我一位道友将他擒入甬道之中去了。如今死活,全在我的掌握之中。你如懂事,快快投降,拜我为师,我便饶你;不然,连你也一同送死。”石生闻言,愈发大怒,一面运用玄功,将飞剑像暴雨一般杀上前去;一面把贼妖妇骂了个不绝于口。
  易静也甚喜他天真,见英琼、轻云、易鼎等三人已分头去助易震,恐防石生有失,又拦他不住,只得将剑光飞出相助。许飞娘一见又飞起一道剑光,喝道:“易道友,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又不是峨眉门下,何苦也助纣为虐呢?”易静笑道:“许道友,不是我说你,自从你师父为三仙无形剑所斩,你逃隐黄山五云步,如果苦心修炼,不但无人侵犯,像妙一夫人、餐霞大师二位前辈,还可随时助你成道,何等美妙!你却偏生执迷不悟,到处兴风作浪,惹祸招灾,到头来总是害己害人,有何好处?即以此次而论,紫云三女海底潜修,虽是旁门中人,并未为祸人间;就是她们修筑神沙甬道,多杀生灵,上干天谴,也还未到遭劫时候。如无你蛊惑,将天一贞水献出,或者还能转祸为福。如今闹得势成骑虎、祸在目前,都是害在你一人的身上。试仔细想想你一生所行所为,哪一件不是倒行逆施、天良丧尽?玄门中几曾见有你这等败类?还敢在此花言巧语,说我多管闲事么?”飞娘闻言大怒,喝骂道:“无知贱婢!我不过是看在你那老不死的易周老儿分上,不和你一般见识,你竟不知好歹,叫你知道我的厉害!”说罢,将手一指,空中飞剑倏地分化成了数十道青虹,光华满天,顿增了许多威势。饶是石生、易静的飞剑不比寻常,只勉强敌住,休想占得一分便宜。
  且说英琼、轻云、易鼎等三人赶到时,正值易震一人独战两个妖女。易鼎同胞关心,知道乃弟本领不济,一时心急,忙喊:“周、李两位仙姑,快帮舍弟一帮。”英琼、轻云也早看见许飞娘站在旁边,只因想起来时,无心中将易震的飞剑斩断,事后成了一家,还承人家远道赶来相助,好生过意不去。再听易鼎一说,二人俱是一般心理,意欲相助易震,将敌人飞剑夺来相赠。又见石生、易静先后与飞娘动手,便各将飞剑一指,上前助战。轻云一面交手,一面飞近易震,悄问道:“易道友,你可见我金蝉师弟么?”易震曾见金蝉追赶妖尼,一去不回,自己又半晌不能取胜,正觉势孤,恰值众人赶来。闻言惊道:“金蝉道友先与一妖尼交手,后来那妖尼化了一片五色烟光逃走,金蝉道友也驾了遁光追去,便没有见回来。我正想退走,诸位仙姑便同我姑姑、哥哥追来了。”轻云闻言,想起易周柬帖,曾说妖尼厉害淫凶,遇时须要小心,勿使漏网。如真是败退,许飞娘就在眼前,万无袖手之理。倘如中了妖尼道儿,回山复命时,怎好意思与灵云相见?所幸金蝉近来已多经事变,又有弥尘幡藏在身旁,想来不至于受害,但也须寻出一个着落才好。忙又问易震妖尼逃走时情形和金蝉追赶的方向。当时易震也是迎战方酣,没甚顾及,但方向还知道,便朝左侧一指。轻云顺他指处一看,骇浪滔天,一望无涯,只来时所见离岛不远半空悬着的那一团烟雾仍未消散,闻言心中一动,暗忖:“这团彩雾颇似海中常见新散不久的蜃气,难道金蝉便被妖尼困在其内?”再一想:“金蝉见妖尼厉害,必用弥尘幡与剑光护身。这两件法宝,一个是五彩云幢,这海天空处,不比甬道魔阵,怎会看它不见?一个是用起来不特光同电闪,还带着风雷之声,相隔再远,也不致听不到一点声息。”又觉有些不类,不禁十分愁急。
  对面三凤自从璇光尺为易静所破,便将二凤的烦恼圈强借了来。一见敌人虽是个小孩,那一对形如新月的光华,却是件异宝,虽不知来历名称,估量必是飞剑一类的宝物,不禁又起了贪念。便和冬秀一使眼色,打算两下合力,将那小孩困住,夺为己有,不使那法宝受伤。谁知那太皓钩不比寻常飞剑,只要知道用法,便无关使用人的道力深浅。一任三凤、冬秀怎样运转飞剑压迫,光芒丝毫不曾减退。引得三凤兀自心爱、无计可施,后悔没将慧珠借给的炼刚柔一试。末后心想:“桃花仙尼引走了一个敌人,未见回转,许飞娘旁立微笑,必已成功。自己和冬秀两人对付一个幼童,许久不胜,岂不叫飞娘耻笑?”便对冬秀道:“小丑儿这般不知进退,我们打发他上路吧。”冬秀自从上次紫云宫分宝,得了龙雀环后,先也是和三凤一般不知用法。后来见三凤把璇光尺炼得那等神妙,便也跟着学样,用魔法祭炼。二人居心,原是一般贪险阴毒,所炼法宝的用途大致相仿。不过冬秀道行较浅,炼时既不如三凤肯下苦功,那龙雀环原来用法又与璇光尺不同。璇光尺能够敌住敌人法宝,也能收敌人法宝,使其无伤,成为己用。这龙雀环就不然,每一施为,只是一蓝一黄,两个连环光圈飞将起来,敌人法宝如被束住,便往小处收紧,断成数截。冬秀曾自己炼了两件寻常法宝,试过两回,居然奏功,大是心满意足。她却不知此环原是子母两副,专为仙家成道时御魔之用,并非炼来破坏敌人法宝。那母环早已为嵩山二老初入月儿岛火海时取去。第二次带了金须奴重探火海,附带也为寻找此宝,后来不见,一算才知在匆忙中,已为金须奴取走。子母合璧,尚非其时,便即任之。凭三凤、冬秀福泽,焉能承受这两件至宝?三凤在甬道中虽将璇光尺破去,还未受伤。冬秀竟在这次差点送了性命。当她得了三凤招呼,正待施为,恰巧英琼、轻云等同时飞来。冬秀不知厉害,斗了不多一会儿,见三凤已将炼刚柔飞起,当时只想见功,也把龙雀环飞出手去。不知怎的,单会看出那道青光较易对付,竟然直取轻云的青索剑。她却不知对面这几个敌人,不特紫郢、青索二剑冠绝群伦,便是易氏弟兄,一个是借了姨祖母的太皓钩,已是不同凡响;尤其易鼎最得全家长辈欢心,人又纯谨,这次初出茅庐,把他二姨祖母的断金块要了来,还带了不少厉害法宝。真是哪一个也不好惹。只因轻云急于要知金蝉下落,正与易震谈话,又看出敌人飞剑不过如此,没有放在心上,所以剑光虽放出手,也未怎样加功运用,看去好似弱些罢了。冬秀的龙雀环刚一出手,轻云话已问完,正想主意,忽见敌人飞起一蓝一黄两个光圈,直朝自己飞剑迎来,才一交接,便将青光套住。轻云不知对方法宝分俩,心里未免一惊,不由小题大做,忙运玄功,朝青索剑一指,立时光华大耀,竟似蛟龙一般,反卷过来,也成了一环,互相纠结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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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5 19:29: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六四回 一念固元关 妖法千般终自毙 双童捧仙敕 神雷一震退群魔
  且说轻云的青索剑光与冬秀的龙雀环光华绞在一起,轻云方觉出敌人法宝不如自己。刚想将它绞成粉碎,旁边易静正斗许飞娘,偶一眼看出便宜,忙高声大喊道:“此乃玄门异宝,贱婢不知用法,周姊姊何不将它就势收去呢?”轻云原因那两个连环光圈来得异样,一见飞剑绞住,恐敌人收回,只打算迅雷般将它破坏,没有想到这一着。闻言省悟,试将剑光往回一招,竟然带了那两个圈一同飞回。仍用剑光逼住,由大而小,缓缓收落。那龙雀环原有的法力,因为冬秀不知用法,无从发挥,仅凭魔法运转,被青索剑一绞,已经化为乌有,仍变成了一副金连环,轻轻巧巧落在轻云手中。冬秀仍是不知厉害,当三凤收起炼刚柔、自己施展龙雀环之际,本想将先放出去的飞剑收回,以免误伤己物。偏巧易鼎赶来,恐兄弟吃亏,一见英琼直取三凤,便将断金块放起助战。冬秀飞剑敌易震的太皓钩,也只平手,再加上一件断金块,剑光便被一钩一块绞住,一时难以收回。又见敌人法宝件件厉害,这才改了打算,先破了敌人这道青光,跟着再将初凤所赠金庭玉柱中所藏的两件法宝取出,看三凤炼刚柔奏功与否,再行相机施展出去。不料龙雀环才一照面,便被轻云收去,不由又惊又惜。百忙中再往三凤那面一看,炼刚柔已为紫光所毁,越发心慌意乱起来。易震先为二女所逼,有宝难施。这时来了生力军,一面交手,暗中早将乃母绿鬓仙娘韦青青行时所给的火龙钗取在手内。易鼎与他同一心理,也在暗中将祖母给的一粒冷光珠取出。弟兄二人,不先不后,俱朝冬秀打去,冬秀怎能禁受。当此危机一发之间,幸而许飞娘在侧,看出形势不妙,一声呼叱,空中飞剑倏地化成一道经天长虹,阻住易静、石生二人的飞剑。自己忙纵遁光,飞将过去,手扬处,一道光华,刚把易震发出来的一溜火光敌住,一把将冬秀夹起时,易鼎发出来的一团白影,已打中冬秀。冬秀觉着一股奇寒之气逼向胸头,一个禁受不住,立时晕死过去。同时空中剑光也吃那断金块、太皓钩双双夹住,一拧一绞,化成万点光芒,坠落如雨。这且按过一边。
  那侧面的三凤见敌人忽添了三个帮手,忙把炼刚柔施展出来。因恐伤了自己飞剑,心中还在想那形如新月的法宝,所以单取英琼。哪知英琼紫郢剑不特是西方太乙精华所炼,又是峨眉派数一数二的宝剑,休说炼刚柔,任何法宝也难损它丝毫。当英琼正斗之间,见敌人忽然放起软绵绵、色彩鲜明的一团光华,虽然不知来历,仗着自己紫郢剑是剑家至宝,会过了许多邪法异宝,从未失事,一毫也未放在心上。估量三凤的剑光吃自己剑光略微交接,光华将顿减,易震尽可从容应战。倒是这新出手的东西,一定比较厉害一些。不问青红皂白,径将空中紫光一指,舍了三凤飞剑,直往那团光华射去。刚一近前,三凤方以为那炼刚柔必和从前一样,射出烟雾法火,去破敌人飞剑。谁知道遇了克星,晃眼工夫,敌人剑光已将炼刚柔圈住,剑光圈越来越往小里缩紧,发出咝咝声音。两下相持不多一会儿,等到三凤看出不妙,想要收转,已是不及。耳听嘣的一声极清脆的爆裂之音过处,那月儿岛连山大师当年炼就的一件异宝,竟被英琼紫郢剑所破,化为一片粉红的淡烟,似雾縠轻绡一般,冉冉消逝。英琼之意,原是想将三凤那口飞剑夺来,赠与易震,又不愿将飞剑毁损,所以一得手,仍指剑光上前相战,一心只注重在那口剑上。否则舍剑取人,三凤早已不死即伤,吃了大亏。三凤哪知进退,一见炼刚柔又被敌人毁去,少时回宫,见了慧珠,拿甚相还?不由怒从心起,恨入切骨。一面指挥飞剑应战,暗中口诵魔咒,披散秀发,正待把初凤从金庭玉柱中所得的地阙二十九件奇宝施展出来致敌人于死命时,正值飞娘救起冬秀,见自己这一方连遭失利,也是怒发如雷,又知紫郢剑厉害,恐三凤寡不敌众,受了重伤,先忙向三凤飞来。才一到达,便从法宝囊中把近年在黄山五云步炼成的修罗网取将出来,倏地收回剑光,往空一撒,立时愁云漠漠、惨雾靠靠,万丈黑烟中,簇拥着无数大小恶鬼夜叉之类,猛从四面八方向英琼、轻云、易静、石生、易鼎、易震等六人包围上来。
  这修罗网污秽狠毒,无与伦比。其中鬼魔夜叉全是幻影,敌人只把心神一分,立时便要为飞娘的六贼无形针所暗害。飞娘炼成此宝,原备三次峨眉斗剑之需。实因英琼等年纪虽轻,法宝飞剑俱非寻常,又知三英二云是峨眉小辈门人中主要人物,所以才下此毒手,准备一网打尽,少解心头之恨。这回使用,尚是初次,惟恐敌人觉察,下手甚速。除自己收回飞剑外,连三凤都未及打个招呼。一看黑云妖雾已将对面六人一同盖住,看不见自身所在,心中大喜。忙又从法宝囊内取出六贼无形针,刚待觑准敌人,乘隙发放,忽听天际破空之声甚疾。抬头一看,长才尺许两道金光,如流星电闪一般,从遥空中飞驶而来,快得异乎寻常。就这闻声昂首之际,眨眨眼,已经临头不远。明知是敌人来的救星,只猜不出是哪一派中人物。就这么一寻思的当儿,忽然一片光华自天直下,照得大地通明,连四面海水俱成金色,奇芒飞射,耀目难睁。才亮得一亮,紧跟着一个惊天动地的大霹雳,夹着百万金鼓之声,从云空中直打下来,只打得妖气四散,海水群飞,恍如山崩地裂一般。飞娘一闻雷声有异,猛地想起一人,不由大吃一惊,吓得连来人面目也未及看清,慌不迭地收转法宝,口唤:“三妹速退!”一手仍抱着冬秀,一手把三凤一拖,径往甬道之中遁去。不提。
  这一面英琼等六人正要得胜,忽见飞娘赶来,一照面,便将手一扬,似轻烟一般,激射起无数缕黑丝,转瞬间起了愁云惨雾,千万恶鬼从四外潮涌而来。再看飞娘,已失所在。易静姑侄三人知是妖法,虽用法宝护身,还不甚在意。轻云却识得飞娘厉害,忙喊众人快聚在一处,将青索剑和紫郢剑会合一起。石生也忙将天遁镜取出。正待合力迎敌,猛听破空之声,金光迅雷,接踵而至,岛上妖气尽扫,敌人不知何往,空中来人也降了下来。大家见来人是两个头梳丫髻的道童,心刚一动,未及出声招呼。石生闻得附近风雷之声,猛一眼看见海面上适才所见的那股子蜃气,已被迅雷震散,却现出一幢彩云,和金蝉所用一红一紫两道光华,在那里上下飞舞。还有一团粉红色的彩光刚刚飞起,还未飞远。忙喊一声:“那不是我金蝉哥哥!”脚一纵处,一溜银雨,先自往前飞去。余人也都相继看见。内中轻云和易静同时想起易周柬帖所言,知道适才海面蜃气,乃是金蝉被困在内。那逃走的粉光,定是桃花妖尼李玉玉,因妖法为迅雷震散,又见飞娘遁走,心中害怕,抽身逃遁,哪里肯舍。互喊一声:“休放妖尼漏网!”双双跟踪追去。英琼和易氏弟兄、新来的两个童子闻言,也都相率追去。到了一看,那桃色光华由浓而淡,转眼间已无踪迹。那弥尘幡所化的五色云幢,仍在海面上升沉不定,也不他往,知道金蝉必然中邪。好在轻云、石生俱知使用宝幡之法,忙将弥尘幡收起。再看金蝉,虽未受着伤害,已是目定神呆,有些昏迷之状。忙由石生代他收了双剑,扶着驾遁光同回岛上。轻云先取一粒丹药与他服了,刻许工夫,才得复原。一问何故如此,才知就里。
  原来金蝉有弥尘幡和双剑护身,本可无恙。只因看出幻境时,脚已踏在妖尼妙腿之间,幸是元阳坚定,至宝护身,飞起时又快,虽未被她元阴吸阳之法吸住,人已为妖法所中。总算元神还有主宰,弥尘幡决不离手。加上双剑灵异,只管活跃。人虽逐渐昏迷,妖尼仍是无法近身,逞其所欲。后来邪云被金光迅雷震散,妖尼回望,连飞娘都吓得逃走,知道不妙,径直遁走。她如就此逃回山去,也不至于就遭惨死。偏偏追她的是石生,又是一个特异纯阳之资,再加上金蝉不曾到手,心终难舍,忙用换影移形之法,将身潜入海中,等众人退去,依旧偷偷回转甬道。不提。
  众人救治金蝉时,那来的两个道童,早向前一一见礼,报了姓名,原来是南海双童甄艮、甄兑。轻云以前原见过他弟兄二人,余人也早料到,俱都大喜。等金蝉复原,才坐到一处,谈说此来使命。
  原来南海双童自从那日被困在凝碧崖灵翠峰峨眉开山祖师长眉真人遗留的六合两仪微尘阵内,当时人便昏昏沉沉,不省人事,和死了一般,不觉过了多少时日。那阵分生、死、幻、灭、晦、明六门,有无穷的奥妙。除掌教妙一真人夫妇和玄真子受过长眉真人遗命,能够运用外,连其余峨眉诸长老,俱都不敢轻易进阵。在妙一真人未回山以前,一直也无人理会。灵云、轻云等各自走后,过了两天,长幼两辈仙侠来得越多,自有玉清大师、长人纪登等分头接了进去。那髯仙李元化正在太元洞内会集群仙,互谈五府开辟之事,算计掌教真人夫妇还得些日才到。玉清大师躬身向众人道:“金蝉、石生两个师弟和周、李两位师妹,前往紫云宫取那天一贞水,数日不回,定然出了变故。李师伯易数通玄,何不算他一算?”髯仙道:“我昨日本想卜他四人吉凶,后来一想,取水之事,掌教师兄既命人前去接应,必早知中途要生变化,连日未奉仙谕,料无凶险。又值恒山云梗窝狮僧普化,托顽石大师来此借宝,谈话耽搁。之后众后辈门人又纷纷请教,我想无关宏旨,就此搁起。你也能前知休咎,既问此事,可曾算过么?”玉清大师答道:“那日弟子读了掌教师尊飞剑传书,便猜此事不是如此平常。今日闲中掐算,他四人已连遭惊险,并且还有几个尚未入门的道友在那里相助。但是紫云宫源流长远,此事颇多变化。弟子道力浅薄,只知紫云三女决无幸理。至于怎样破那神沙甬道、取来天一贞水,及掌教真人因何向一素不相识的异派中人借宝,仍是算他不出。李师伯与诸位前辈尊长,俱都深通玄奇秘奥,先知先觉,敬请指示仙机,以开愚昧。”
  髯仙正要答话,旁坐金姥姥罗紫烟,也是精通易理,善知过去未来,先听大师说,早已澄神内视,定念明心,默运先天神术,体察未来,忽然张目说道:“李道友无须算了,紫云宫源流,我本略知一二,适才又加推算。此事不特变化甚大,还关系着三次峨眉斗剑之事。那紫云宫地阙仙府,乃昔年水母五女玉阙章台,避祸修真之所。后来五女分封五湖水仙,弃此而去。又过了若干年,有一异派散仙算出就里,坏了五仙禁法,入宫隐居。成道时,多亏长眉真人助他脱了魔劫,无恩可报,所炼许多法宝飞剑既不能带去,又不舍将数百年心血毁于一旦,便连那部地阙仙书全赠与长眉真人,任凭处置。此时长眉真人已是神通广大,妙法无边,只是外功未完,成道较晚罢了。当下默算未来,已知因果,便领了他的敬意,仍请那位散仙在飞升以前,将法宝仙书封藏在宫中金庭玉柱里面。柱底藏有柬帖,备载此事。以致日后为一老蚌从侧面穿透海眼,入宫盘踞。这老蚌已有千年道行,略知宫中之事。它与方氏三女之父,有一番救命因缘,又将三女引入宫内,才有今日地步。齐道友一则事忙,又因三女修为不易,神沙甬道虽然多害生灵,也是避劫心重,出于不得已。便借取水为名,试她们一试。她们如恭顺,将水献出,日后还可助她们成道。等开府盛会之后,再派一同辈道友前往宫中,取出玉柱中遗书,与其说明前因后果。金蝉所带去的书柬,其中颇多点化之言。三女入魔已深,歧路徘徊,又受了奸恶蛊惑,竟然执迷不悟,自取败亡。偏巧她们又在月儿岛火海内得了连山大师一部天魔秘笈。那神沙甬道中大衍阵法,委实厉害非常。紫云宫又深藏海底,利用魔法封闭,神仙也难飞进。齐道友原知她们不外三条出路。又知三女也有夙根,长女尤厚。第一条,是我们人到,便将水献出;第二条,是献水之后,中途变计,反悔追赶;第三条,是不特吝而不与,反要倒行逆施,与去的人为难。所以将去的人分成两起。先还以为三女已修道多年,或者不致倒行逆施,公然为敌。及至我们的人去后,一则金蝉躁进,石生救母心切,先行擅入,伤了守宫神兽;二则三凤又是有心为难。许多阴错阳差,以致起了争端。即使这样,依了初凤心意,仍有转圜之机。无奈三女运数将终,魔头太重,种种阻碍,终于变志为仇。她们那里有何举动,齐道友业已全知,只因东海之事异常重大,才延到今日。为了此事,提前数日回山,少时一到,便有分派。那紫云宫暗切紫玲和灵云、轻云的名字,日后应为她三人修真养性之所,三女不过暂时盘踞而已。如今许飞娘和妖尼李玉玉等俱在彼助纣为虐。齐道友申正回山,明早寅正便开放灵翠峰两仪微尘阵,收伏南海双童甄艮、甄兑,取出长眉真人遗藏的至宝,传了双童道法。再过数日,便派双童前往紫云宫接应诸人,取回天一贞水。在此时期内,还有一位我们多年不见的道友,带了两个得意弟子前来。那南海双童之父名叫甄海,也是异派中散仙,为三女所杀,与三女有不共戴天之仇。此去带有那位道友灵符,一到便可将飞娘等妖人吓走。到时白、朱二位也要前去。宫中诸人除有两个不在劫的外,初凤或能幸免,余者不死即受重伤,成功无疑的了。”众人闻得掌教真人少时回山,俱都高兴。有那不曾见过的后辈,更是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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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5 19:30:1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六五回 教主返仙山 梁孟同收微尘阵 妖尼辞水府 金石三入紫云宫
  时光易过,一会儿到了未申之交。髯仙率领长幼两辈同门和各方好友,俱由凝碧崖前升至前洞崖上迎候。甫交申正,众小辈门人正在引颈东望,忽见空中微微有一道金光,电掣金蛇般微微闪了一闪,髯仙和前一辈的同门已慌忙下拜。同时崖前便平添了男女两位仙长,俱作道家打扮。知是妙一真人夫妇驾到,哪等细看,连忙跪倒行礼时,便听妙一真人道:“愚夫妇来时,原恐惊动各位道友,所以事前未曾通知,连遁光俱都隐去,不想仍劳远迎,曷以克当?”言还未了,金姥姥道:“二位道友真个法力无边,这无形剑遁不但无影无光,连丝毫声息都听不出。若非二位道友下降时特地显示,只恐进了仙府,我们还在此呆等呢。”说罢,群仙俱各粲然。妙一真人夫妇便请金姥姥等各派群仙先行,大家彼此互相略微谦逊,各驾剑光同往太元洞中飞去。到了洞中落座,髯仙率了小一辈的门人上前参拜之后,群仙中有许多年不见的,与妙一真人夫妇各谈了一阵别后之事,方知修为的深浅。妙一真人然后对众人说道:“日前拜读仙师遗札,始得略知两仪微尘阵中秘奥,自审道力浅薄,尚难自信。如今金蝉等诸弟子两入紫云,历久无功。三女不知顺逆,连那老蚌也因历劫一世,忘了本来根源。先时意在成全她们,所以先礼后兵;如今毁书拒使,已成仇敌。区区妖魔,无须我辈前往。那微尘阵中所困的甄艮、甄兑虽是左道旁门,不特没有什么罪恶,为父母报仇,苦心修炼,还有孝行。只因乃师化时遗命说紫云三女厉害非常,不将法宝炼到精深地步,不可以卵投石,妄自入宫行刺,以致迁延至今。正在苦心焦虑,待时而动,却受了妖人蛊惑,侵犯峨眉。如今陷入阵中,身虽未死,至多也只保得旬日。幸俱被陷在晦门上,否则已无生理。此来一则早与诸位道友和长幼两辈同门相见;二则将他二人救出,略加指点,使其改邪归正,径往南海去报亲仇,就便相助金蝉等诸弟子,将天一贞水取回。这两仪微尘阵乃恩师长眉真人所设,中藏不少异宝灵药,以为光大本门之用,中分生、死、幻、灭、晦、明六门。此时往收阵法,诸位道友有兴,何不同往观看,相助一臂?”群仙俱愿一开眼界。妙一真人夫妇便率了长幼两辈门人与各派群仙,同往微尘阵去。
  刚出太元洞,便遇醉道人飞来,见妙一真人行礼之后,递过一封柬帖,说道:“小弟在本山巡游,路遇媖姆,说是她从大雪山盘鸠顶闲眺,看见掌教师兄驾了无形剑遁,往这里飞来,算出为了南海之事。如今许飞娘同了两个妖人,也在那里,恐众弟子费手,趁着她往北极访友之便,带了三道灵符同这一封柬帖,命我交与师兄,转赐甄艮、甄兑带去,将飞娘惊走。”妙一夫人微笑道:“媖姆真非常人。我们用无形剑遁在空中飞行,她在相隔千里的盘鸠峰顶上,竟能看见,这双神目,真是举世所稀了。”说时,妙一真人早已看罢书信,揣入怀内。仍率群仙门人,同往灵翠峰走去。还未到,就望见绣云涧那边瑞气蒸腾,五色寒光凝成一片异彩。那长一辈的仙人久闻此阵之名,今日一见,俱都惊异不置。妙一真人到了阵前,率了两辈弟子,先望着阵门下拜。然后向众微一谦逊,径同了妙一夫人步入阵去。外面长幼群仙看阵顶祥光霞彩,时起变化,瞬息万端,谁也窥察不出阵中玄妙。
  待了有个把时辰,忽听阵中起了雷声,隆隆不绝。不多一会儿,一片极强烈的金光闪过,霞彩全收,现出妙一真人夫妇,手上恭恭敬敬捧着长才九寸的旗门。身旁站定两个梳丫髻的道童,俱都是失魂丧魄,如醉如痴模样。群仙一见,纷纷上前称贺。妙一真人只对众人说道:“贫道幸托恩师庇佑,已将微尘仙阵收去。所藏灵宝仙丹,业已暂时行法封锁,等到开山盛会,再行取出。甄艮、甄兑弟兄二人因被陷多日,虽经救转,元灵消耗太甚,神志已昏,须得调养一日,始能传授道法。如今我等且回洞去,再作计较。”说罢,一同回到洞中。髯仙早命玉清师太、纪登、朱文、寒萼四人布好筵席,由芷仙管领的仙厨中取来交梨火枣、仙酿灵药这类,待人一回来,便请人入席。妙一真人从怀中取了两粒灵丹,交与顽石大师,吩咐白侠孙南、苦孩儿司徒平领了南海双童,随同前往金蝉、石生二人所居室内,将丹药与双童服了,由大师主持,用玄门度气调元之法,相助双童恢复真灵,再行带来听训。
  大师与孙南、司徒平带了双童,领命走后,各派群仙俱愿闻阵中秘奥,请妙一真人夫妇略说经过。妙一真人道:“仙阵委实神妙无穷,愚夫妇如非恩师预示仙机,只恐也难轻易将它收却。此阵三次峨眉斗剑尚有大用,且等盛会之日,玄真子师兄驾到,再请各位道友相助,重布此阵,请诸位道友入阵一游,便知就里。”群仙闻言,俱都大喜。席散,醉道人使命未完,先自辞去。妙一真人夫妇陪了各派群仙,游览全崖,并将开府之后是何异境,一一说了。群仙自是赞佩不置。
  那南海双童初被困入阵中时,知道上了敌人大当,万无生理,想起亲仇未报,无端受了史南溪等人蛊惑,闹到这般田地,死也难以瞑目。心中有了悔意,便想变计投降,一心只求饶命,以便日后好报亲仇,即使任何屈辱,也所甘心。可是心虽如此想法,无奈身不能动、口不能言,除了听其自然,别无法想。时日一多,渐渐失了知觉。妙一真人夫妇将他们救转时,还是有些恍惚。直到顽石大师将他们引入金蝉所居室内,用玄门度气之法运转真元,朝他们口中喷去,由那一股真气打通七窍,经过一十二重关穴,运行全身之后,弟兄二人又各服了一粒妙一真人所赐的灵丹,才得清醒。一见对面坐定一个中年女尼,旁立两个道装少年,知是救他们之人,连忙拜倒,请顽石大师说了经过。甄氏弟兄一听,不但道行无损,亲仇可报,还可投到峨眉门下,怎不喜出望外,立时便请顽石大师带去求见。顽石大师又命双童自己按照平时坐功,运行一周。知道再有一半日,便可复原,才将他弟兄二人带往太元洞内。甄氏弟兄一见上面坐的是妙一真人夫妇和许多位各派群仙,左右两排乃是髯仙等峨眉派长一辈的同门,在后站的方是小一辈的门人。长一辈的仙人不说,单这些小一辈的门人,无一个不是仙风道骨、夙根深厚,哪里还等多看,忙即上前跪倒,匍匐在地。妙一真人先命向长幼群仙一一拜见。然后传了本门修炼之法。吩咐司徒平将他们带去安置,休养一日,再来领命,前往南海,去助金蝉等取回天一贞水,就便报那父母之仇。甄氏弟兄闻训之后,不禁悲喜交集,感激涕零。当下叩辞出来,随了司徒平,走入所赐的石室之内,按照峨眉真传,潜心体会,用起功来。
  到了第二日,仍由司徒平领去,叩见过妙一真人之后,妙一真人便将媖姆所赠灵符交与二人,又指示了一番机宜,给了一件法宝和一道催光速电之符,才命起身。甄氏弟兄领命,拜辞出洞,先将催光神符展动,跟着驾剑光升起,破空前进。二人的道行本非寻常,近来又受了顽石大师指点,再加上神符妙用,真是比电还快,不消半日工夫,已到南海。远远望见迎仙岛上仙光法宝,纷纷飞翔,敌我相战方酣。忙照妙一真人仙示,不等近前,便将媖姆所赐的一道灵符取出,朝着下面数人一扬。立时便有万丈金霞,夹着迅雷,自天直下。等到己身落在岛上,与轻云等人相见,万妙仙姑许飞娘早为雷声所震,带了三凤、冬秀先自逃走。金蝉因追桃花仙尼李玉玉,误为邪术所中,脚沾了李玉玉的法身,等到看出形势不妙,取出宝幡护身时,身虽为五色云幢护住,无奈神志已昏,失了主宰,要想脱身飞走,势已不能。所幸金蝉夙根深厚,迷惘中仍有几分清醒,两手紧持弥尘幡,不为淫邪所动;那霹雳双剑又是妙一夫人未成道时炼魔之宝,出诸仙传,有了灵性,自能发动,保卫主人,外敌收它不去,又不怕邪污,除在五色云幢外飞跃不息,还随时朝着敌人进攻。闹得李玉玉枉自看着一块就口的肥肉,只到不了口内,连用了许多邪法妖术,都奈何二宝不得。所以金蝉除当时心神有些昏乱外,并未遭了毒手。及至神雷震散妖气,金蝉遇救,服了丹药,神志复原以后,愈发把李玉玉恨入切骨。
  当下众人见面,互相说了来意和当地情形。因为破宫在即,事毕便可回山,参加群仙盛会,俱都踊跃非常。甄氏弟兄又说了破宫取水,惊走飞娘,斩除群孽和救走蓉波、杨鲤、龙力子三人,来时掌教师尊早已事前一一吩咐停妥,应在明晚子时以前。赶在紫云三女庆寿之时前往,先由南海双童在寿筵前,明说奉命破她神沙甬道,并报大仇,各人再行按照掌教师尊仙谕行事。俱恨不得当时就去动手才好。当下众人在岛上,互相计议。不提。
  且说那许飞娘会战轻云等诸人,正待施为放出辣手,忽听破空之声来得有异,抬头一看,金光迅雷已打将下来,当是克星已至,暗忖:“此人如来,休说三凤、冬秀、李玉玉三人不是对手,连自己也要吃她大亏。”惊弓之乌,心胆已寒,究竟来人是否如自己所料,都不敢细看,忙展遁光,一手抱着冬秀,一手拉着三凤,微喊一声:“来了劲敌,还不先行退入阵去!”三凤原非弱者,虽看出金光迅雷厉害,并无败退之心,还在张皇四顾,准备抵御时,已被飞娘遁光卷走。一入甬道,飞娘便命速将阵法催动,准备迎敌。三凤问她何故如此惊惶?飞娘事出仓猝,惊魂乍定,闻言反倒一怔,来人真假没有分清,不便明言自己怯敌太甚,只得饰词说道:“来的这人,乃是峨眉派中数一数二的能手。我等原是出来诱敌,诸位道友没有同来,势力较单,冬妹又为敌人法宝所中,惟恐有失,劲敌当前,不得不小心谨慎行事。故宜退入阵中,以逸待劳,就便将冬妹救治还原,岂不两全。”三凤因此番出来,原以为飞娘道法惊人,对方不过几个峨眉后辈,就不凭阵法,也操必胜。谁知自己连失异宝,冬秀还受了重伤,桃花仙尼李玉玉不知何往,飞娘又是这等虎头蛇尾。先还以为果是峨眉方面来了劲敌,等了约有半个多时辰,并不见敌人入阵,李玉玉却是垂头丧气而归。下甬道时,因为阵势业已发动,所幸主持的人俱在外阵,预先看出是自己人,如在内阵时,弄巧还要受了误伤。及至见面,问起引走金蝉,可曾得手?岛上敌人添了能者,回时可曾窥见动静;李玉玉却说:“金蝉被困时,有彩云剑光护住,不能近身。正在行法,忽为雷声震散,敌人接踵追来。因回望飞娘等退走,人单势孤,不便迎敌,便用粉光障眼之法,隐身遁回。到了延光亭,才见那施放神雷的,仅是两个矮小道童。本想出其不意,隐身上前,将敌人伤害他一两个出气,谁知敌人当中有一女道童,竟在暗中施展出了玄门中最厉害的阵法,只一近前,必为所困。幸是自己以前吃过亏苦,早在远处看破,否则又是弄巧成拙,因此仍旧隐身回来。”三凤闻言,敌人不过又添了两个峨眉后辈,飞娘却说是峨眉中数一数二的人物,未免有了轻视之心。飞娘何等奸猾机智,早看出三凤不满,暗忖:“适才雷声金光,明明是自己克星的家数。如说是她门人,也应是两个幼女,怎会来的是两个道童?这人神出鬼没、变化无穷,就算派了门徒,自己本人未来,也还是不可轻去招惹,且等弄明白了,再作计较为上。”见三凤辞色不善,装作不见,只拿医治冬秀遮盖。一会儿,冬秀已被飞娘治愈。又等了好几个时辰,敌人始终未至。三凤闷闷不乐。飞娘正想命人出去探看,慧珠忽然带了蓉波赶来说:“初凤新近又和大家商量,仍以坚守为是。现在准备庆寿,请飞娘等回去,由蓉波看守阵门。反正敌人如果进犯,宫中总图也可窥知虚实。这半日工夫,敌人动作人数,想已查知。他既逗留不去,无须诱他入阵,自会前来。因敌人屡次从阵中逃出,今日初凤已将全阵一齐发动,加紧防备,便是大罗金仙,也难飞入。峨眉派虽然厉害,不求怎样有功,但求无过,当不至于有甚差错。”许飞娘闻言,方在踌躇,三凤早已气忿忿地道:“我们适才出战,岛上除了原有一群后辈外,仅添了几个小孩子,却连失异宝,还带伤人,杀得大败。如非许道友看出峨眉派来了一个前辈名手,急速用遁光携带我同了受伤的冬妹一齐败回,说不定还要吃什么大亏。待一会儿李道友败回,又说并未看见什么大人。只因敌人防备甚严,恐遭暗算,没敢近前窥探,虚实难辨。我因二位道友名满天下,尚且如此,冬妹又是受伤新愈,惊弓之鸟,也不敢冒昧出去,只好听许道友之言,在此耐心等候敌人自己入阵,以逸待劳。谁知过了许多时辰,没见敌人一点动静。我刚猜敌人那些小业障是等救兵,目前或者并无能手到来,要请许道友发号施令,冒着大险出去探看真假,省得为几个小孩所欺,你就来了。”
  许飞娘平时虽是深沉阴险,善于忍辱负重,听了三凤这等言语奚落,也难忍受。正待还言,猛一动念,暗忖:“贱婢不知轻重、不识抬举,不屑与她计较。何不如此如此,胜了固是高兴,败了也是有益。”想到这里,不但脸上未带出丝毫怒容,反故作没有听出道:“既是大公主相招,仙阵全体发动,万无一失。敌人不退,终须进犯,早晚是网中之鱼,也不忙在一时。三公主失却异宝,皆是贫道防卫不周所致。荒山尚藏有几件法宝,得自崆峒山广成子修道的洞府以内,俱是万年前黄帝成道以前所炼,尚属不恶。待等此番战败敌人,贫道回山,取出两件来奉赠,以酬重劳,聊赎前愆如何?”飞娘所说崆峒宝物,前曾向三女提过,三凤早已歆羡。知她性情极为贪鄙,故为此言。原意是:胜了,自己借用人力,报仇泄忿,送她一件法宝,不但缔交更深,三次峨眉更多一个后援;败了,紫云宫必然瓦解,三凤就是老了脸皮索要,自己已经明言在先,有胜了才给的话,尚可反悔。何况自己还打着混水捞鱼的主意,那时同三女已成仇敌,更谈不到再践前言了。三凤心贪喜得,哪知飞娘深心诈术,闻言不特变忿为喜,转觉自己适才不该出言尖酸过甚,借着称谢,又和飞娘殷勤起来。除慧珠外,飞娘断定来人不是对头,也是她的门下,不到万不得已,不便再行出去。三凤虽然言语讥刺,恨敌切齿,可是连失异宝,受了挫折,又见飞娘那般怯阵,知道敌人不是易与,怒气一消,渐渐起了退志。冬秀惟三凤之马首是瞻,又在阵前尝过厉害,更无话说。当下略一商量,俱主三女寿辰在即,莫要辜负了盛会,莫如暂时回宫,等寿辰过后,再作计较。
  就中桃花仙尼李玉玉性本淫凶,又复骄暴,在逃回甬道时,见三凤对人礼貌辞色,都不似未出战以前,已是不快。及至后来,慧珠来请众人回宫,三凤所说的话句句挖苦,不由勃然大怒。如在别处,早向三凤质问,翻脸成仇。只因知道神沙甬道阵法厉害,恐吃眼前亏,勉强忍住。就这样,还是在旁冷笑,不发一言。等三凤、飞娘把话说完,诸人要走,才行开口说道:“贫尼道行浅薄,适才寸功未立,实在无颜回去。如凭现成阵地取胜,难免敌人讪笑。诸位道友且请回宫,贫尼愿单人出阵,二次会战峨眉群小。胜了自然擒敌献寿,以博诸位道友一笑;如再失败,从此不复相见了。”许飞娘深知李玉玉的性情本领,听出言中之意,是不满三凤。知她此番出去,必用炼就多年从未用过的桃花七煞销魂网,与敌人决一死战,以便擒了心上人回山取乐。她如胜了,去掉几个峨眉门下的心爱弟子,正合自己心意;如果失败,既用此网,必难活命,正可借此蛊惑她避祸三劫、隐遁多年不闻外事的父兄——北海铁犁山无底洞的金风老人与散花道长,出山为她报仇,岂不是好?恐众人拦劝,忙即答道:“道友此举甚好,我等在宫中静候佳音便了。”三凤早看出李玉玉辞色不善,心想:“我倒要看看你一人有甚本领。”便冷笑答道:“原来李道友适才出战,竟为我们所误,未展所长。此番出战,为我们报仇雪恨,成功如愿,无疑的了。”李王玉听她话中带刺,恨在心里,不再多说,勉强道一声“再行相见”,连头也不回,径驾遁光,往甬道外飞去。三凤又故意高声喊道:“李道友且慢行一步,阵门还未开放,你不比许道友,已知出入之法,恐怕出不去呢。”李玉玉闻言,知她存心奚落,意在留难,越发忿怒。只是话已说出,势成骑虎,如果回身等她缓缓开放阵门,再行出去,更觉示弱服低,脸上无光。气得把满口银牙一错,正打算拼着冒险硬冲出去时,慧珠早看出二人龃龉神气,平时虽鄙李玉玉为人,毕竟来者为客,三凤行为太不合理,不等三凤把话说完,早做准备,一言不发,手掐魔诀,暗将阵门开放。等到三凤见李玉玉闻声不理,大有反友为敌状,想将阵势发动,用阵之一层门户的沙障,给她尝点厉害,将她困倒,挖苦几句,再行放走时,李玉玉何等机警,已乘机冲出险地,将身隐住。三凤一见李玉玉飞出阵去,知是慧珠所为,便埋怨道:“这淫尼因迷恋峨眉余孽,没有到手,却向我们口出狂言。看她走时神色,分明日后要和我们作对。我正想发动阵法,教训她一番,儆戒她的下次,你却放她逃出阵去作甚?”慧珠还未答言,李玉玉早在阵外现出身形,破口大骂道:“无耻贱婢!遇见几个峨眉后辈,便不敢明张旗鼓与人相见,只知倚仗些须妖法,用魔阵邪术暗算,背后出口伤人,有甚光彩?你仙姑此时有事在身,等我除了峨眉群小,再来扫荡魔窟,叫你知道我的厉害。”三凤闻言大怒,一面封闭阵势,想将李玉玉困住,一面便要追去。无奈李玉玉也非弱者,头层沙阵既被冲出,难关已过,又加善于隐形,遁光迅速,未容三凤施为,一片桃花色的烟光过处,只听李玉玉一声冷笑,形影不见。三凤还要追赶时,笑声渐远,人已飞出甬道之外。同时初凤又派人前来催请,说宫中有了变故,请飞娘等人不论如何急速回宫,有要事相商。三凤知道李玉玉隐遁迅速,阵中未将她困住,追出也是无用,气得千淫尼万淫尼地痛骂不绝。除金须奴外,慧珠夙根比较未曾全昧,连日因见三女不听良言,与峨眉作对,常常忧虑。一听宫中有事,便吃了一惊,忙将阵门封闭,交与蓉波防守,催着众人回转。
  李玉玉原是许飞娘约来的助手,在先三凤与她口角暗斗,已使飞娘有些难堪。三凤索性想用阵法留难,没有做到,又是一场彼此痛骂,丝毫不留余地,起因又完全曲在三凤,怎不叫飞娘恨怒。在三凤以为,飞娘出战没有得手,反累自己坏了法宝,枉负盛名,并无实力。她却不知飞娘近年来处心积虑,勤苦修炼之余,不但道行剑术大进,所炼几件旁门中的至宝,更有惊人妙用。适才出阵,一则轻云、英琼、金蝉、石生和易氏姑侄几人所用法宝飞剑俱都仙传,非同常品;二则飞娘为要应付三次峨眉浩劫,不肯将所炼奇珍异宝轻易使用,使敌人得知,有了准备。以为三凤、冬秀法宝飞剑俱都不弱,即使不然,单凭自己剑术法力,对待这几个峨眉后辈,也不难获胜,未免托大了些。再加一出阵,先只遇见易氏兄弟两个能力较低的敌人,休说施展全力,连自己都觉胜之不武,不屑交手。不料想轻云、英琼等救兵来得那般快法,方一照面不久,冬秀先受了重伤。飞娘正忙着救护冬秀,三凤法宝又为敌人破去,使她措手不及。等她抱起冬秀,赶去救援三凤时,更没料到南海双童又是来得那般快法,一到,神雷金光,便捷如闪电,自天直下。飞娘吃过媖姆几次大亏,看出来路,哪敢停留,连来人身影俱未看清,立时遁走,怎还谈得到施为。般般凑巧,碰在一起,把飞娘闹了个虎头蛇尾。
  三凤如非轻视飞娘,又贪着她那崆峒至宝,结局固不至于那般惨法。同时如非激走李玉玉,南海双童等第一次偷入紫云官,到了紧要关头,便要妄用妙一真人法宝,二次入宫,怎会那般容易?固然三凤命该如此,大半也是倒行逆施,孽由自作。当三凤和李玉玉斗口时,南海双童同了金蝉、石生竟在慧珠阵门开放之际,乘虚隐身而入。休说三凤、冬秀、慧珠三人不曾看见,连飞娘那样机警的人,也为阵法一收一放,光霞潋滟所乱,又在忿怒头上,当时通没丝毫觉察。一任南海双童等凭着法宝隐护,如入无人之境,尾随在三凤身后,通行无阻,直往宫中飞去。
  话说李玉玉骂了三凤几句,带着满腔盛气,出了甬道,隐身往亭外一看,敌人大半仍都聚集在一块石坪之上,互相指点烟岚,谈笑风生,如无其事一般。知道敌人绝非畏惧甬道中神沙阵法,不是等候援兵,便是待时而动。因为看出敌人聚集之处虽然无何异状,却是杀气隐隐,内中一个矮小少女,老是注目亭内,神色举动,尤为可疑。先前在海上,为神雷震散妖法,逃回甬道时,敌人已有防备,正待施为,这半日工夫,必更设置周密。自己仗着炼就神目,仅能看出一点破绽,却不知阵法,明知近前无幸。一则就此回山,必为紫云三女所笑,心不甘服;二则敌人除后来二道童不见外,就中几个幼童,生就仙根仙骨、神采奕奕、丰姿夷冲,真是一个胜似一个,不消说都是历劫多世的童男。尤其是先前交手的金蝉,俊美绝伦,此时已不知何往,料是埋伏在侧。回忆适才,越想越爱,哪里舍得丢下。呆看了一会儿,一时色令智昏,心想:“敌人防卫严紧,众寡相悬,自己既不便上前涉险,只有和先前一样,将他们先引出防地,金蝉必要出现。那时再用桃花七煞销魂网,将心上人困倒,摄回山去享用。此外更无别法。”想到这里,便即现身出去。
  那李玉玉看出神色有异的少女,正是女神婴易静。因为先前在暗礁之上设伏诱敌,不但没有成功,还几乎使自己人吃了大亏。自从南海双童来到,用仙府神雷惊走敌人之后,轻云主张既和敌人正式交手,又有许飞娘在内中策动,众人无论在哪里聚集,俱是一样。暗礁地势虽好,但是相隔遥远,呼应不灵。不如就在亭外相机应付,以待时至。又因敌人善于隐身,仍请易静施展仙法,暗中埋伏,以做准备。那南海双童,从未学会道法时,便立志要手刃亲仇。这次借口妙一真人之命,要到三女生日之时,才行领众入宫。早就想弟兄二人先往宫中查看一回虚实,能得手便将仇人刺死一两个。恐众人跟去不便,知道轻云入门较久,隐然为诸人表率,便向她请命一往。轻云知他们志切亲仇,颇为嘉许,只嘱咐小心行事,不可大意。金蝉、石生本来等得不甚耐烦,尤其石生关心乃母,恨不得早早救出才能放心,更是执意非去不可,轻云拦他不住。易鼎、易震也要偕往,被易静止住。
  南海双童同了金蝉、石生去后,易静因适才所见妖尼善于隐遁,行踪飘忽,早晚必有诡计。恐她隐身来犯,除用乃父所传先天易数奇门禁法将众人存身所在四下埋伏,等敌人入阱外,一面运用神目,注视着延光亭内动静,以防万一。易静这一双神目,虽不能像金蝉慧眼透视云雾、洞烛幽冥,因为道法较深,经历宏广的缘故,若论瞩机察微,防患于萌,却是要强得多。一见四人方入亭内,那甬道口外忽然闪过一片五色烟光,还疑是敌人存心将阵门开放。后又见四人入甬道时,倏地将身形隐去,又不似遇敌之状。正在猜疑,不消半盏茶时,甬道口中隐隐飞射出一片极微薄的桃花烟光,颇与妖尼在海上逃走时所见相类。以易静的目力,那般留神观察,仅略看出一丝痕迹。其余诸人,竟是毫无所见。易静断定是桃花妖尼要来作怪,暗中与众人打了一个招呼,各自小心,加紧防备,决计不使妖尼再行漏网。刚在准备,李玉玉已现身出来,飞至亭外,且不近前,指名要金蝉上前相会。易静见妖尼停步不进,猜她看破埋伏,也甚惊异。正要出战,英琼生性疾恶如仇,早闻妖尼淫贱凶顽,哪还见得这轻狂模样,口中说得一声:“易道友和周师姊只防备空中,断她归路,待小妹前去除她。”说时,一指剑,早连人飞上前去,更不答话,一道紫光,直取李玉玉。李玉玉看出这道剑光不比寻常,不禁大吃一惊。暗忖:“日前听飞娘说起峨眉门下有两个女子,一名英琼,一名周轻云,各有一口宝剑,一名紫郢,一名青索,乃玄门奇珍,仙家至宝。如是合璧连用,同时施为,无论哪一派的有名飞剑,均非其敌。此女所用紫光,比起先前金蝉的一道紫光,要胜强得多,必是那口紫郢剑无疑。劲敌当前,稍一不慎,便吃大亏,进退都须神速才好。”一面想,不敢轻用自己的剑,早把九九八十一口桃花飞刀放起空中。明知自己飞刀虽多,决不能把敌人飞剑损伤分毫,只不过将敌人剑光敌住,相斗片时,等将心上人引出,好施展那桃花七煞销魂网,也不再有贪多之想,一得手便即逃回山去。异日约了师门能者或约异派的能人,再来紫云宫寻找三凤,以洗今日之辱。
  她只管打着如意算盘,对面李英琼见敌人一照面,便飞起百十道粉红色的光华,知道敌人还有别的妖法,不敢轻视,喊一声:“来得好!”一纵遁光,身剑合一,那道紫虹立时光华大盛,直往粉红丛中穿去。后面轻云与易静姑侄相次上前助战。李王玉的桃花飞刀本就有些邪不胜正,不是紫郢剑之敌,哪里还经得起五人一齐上前夹攻,不禁有些着忙。再一看敌人只出来五个,金蝉与一个生得和玉娃娃相似的道童,却始终不见露面。知道再耗下去情势愈险,就此丢手心又不甘。正在迟疑,一眼看到易鼎,虽不似金蝉根骨资禀深厚,却也生得长身玉立、丰神挺秀,暗忖:“起初一心只注在金蝉身上,没有细看,这少年却也有点意思。”便起了慰情聊胜于无之念。一面指挥空中飞刀与敌人混战,暗中早将七煞销魂网取出,手掐灵诀,口诵邪咒,正待隐身施为。易静因乃父再三嘱咐,不可放走妖尼,以留后患,又因她善于隐形遁身,甫有觉察,还未动手,早将七宝中的六阳神火鉴取将出来,暗中准备应用。同时,轻云见妖尼飞刀活跃,变化无穷,虽然看出光华渐减,妖尼有些手忙脚乱,想要大获全胜,还得些时。算计破宫时辰相隔渐近,如能早将妖尼除去,岂不要从容些?便歇了收取敌人法宝之想,也将遁光纵起,将那道青虹,去与英琼的紫郢剑连在一起。周、李二人双剑方才合璧,李玉玉见飞刀光华锐减,愈发不敢迟延。一面觑准众人,将桃花七煞销魂网放出,一面又忙着收那九九八十一口桃花飞刀时,那青紫二色会合的一道光华,早似经天长虹一般,伸长开来,倏地龙飞电掣闪了两闪,立时将那百十道桃花刀光一齐卷住。这时阵上诸人,除易静见双剑合璧,便将自己剑光收转,手持宝鉴,专防妖尼逃走和行使妖法外,那易鼎、易震早从旁看出便宜,手指处,各人的剑光法宝,早分头朝着李玉玉飞去。那李玉玉的桃花七煞销魂网业已飞将出去,一收飞刀,被敌人剑光卷住,没有收回,已是心惊。再见对阵那少年和一丑童又将法宝剑光迎头飞来,不及抵御。情知自己辛苦多年炼就的飞刀必难保住,危机瞬息,如不及早忍痛割爱,难免受伤。好在只要宝网成功,敌人所用件件都是异宝,休说全数成擒,但能摄走一两个,也不患得不偿失。当下把满口银牙一错,弃了飞刀不要,一片桃色淡烟散处,踪迹不见。
  那易静见妖尼正斗之间,忽然手扬处,飞起千万道其细如丝的七彩光华,交织成蛛网一般飞射空中,转眼弥漫全岛,和天幕相似,眼看罩将下来。只以为她又使故伎,想要逃走。暗喜自己所用法宝刚巧合适,便将一口真气喷向六阳神火鉴上,朝着空中照去。那宝鉴为易静所炼七宝之一,乃西方太乙真金炼成,形如一块方铜镜,能发六阳真火,专破魔法妖术。鉴光所照之处,任何妖人俱难潜形匿影。原为对付鸠盘婆之用,谁知却成了李玉玉的克星。鉴上一团其红如火的光华刚照向空中,立时便有六个火球飞起,互相才一击撞,便化成一团火云,万丈烈焰,朝那万千缕七色彩丝射去,转眼之间,便燃烧起来。那李玉王刚待将身子隐去,再行暗中施为,忽见敌人持一面宝鉴照向空中,放出火焰,还以为自己这法宝乃凝聚天地间极毒极污之气炼成,有形无质,隐现随心,无论仙凡和敌人的法宝飞剑,只一被这网儿罩住,自己再化身入内,略一施展妖法,便可取舍如意。虽知紫郢、青索双剑不怕邪污,未必能将敌人全部困住,没有做全胜之想,却也未放在心上。却没料到易静宝鉴的火与寻常道家所炼三昧真火不同,专破她这一类法宝。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李玉玉寻思隐形之际,那一片火云已经布散,将空中千万缕七色彩丝全数托住,燃烧起来。李玉玉见自己七煞销魂网不但没将敌人的烈火灭去,反被它将自己苦炼多年、存亡与俱的至宝燃烧,一时情急,忘了利害,竟然纵身飞升空中。正打算先将七煞销魂网收了回去,另用别的妖法一拼时,那九九八十一口飞刀已被英琼、轻云的青、紫二剑绞成粉碎,粉红色的残光洒布满天,乱落如雨。
  英琼、轻云破了飞刀,回顾易静,手持宝鉴,发出烈火,正向空中七色彩烟照去。再看妖尼,不知去向。易鼎、易震正驾剑光上升,却被易静大声喝住,知道那片烟光之中,必有妖尼在内。二人更不寻思,同驭剑光破空便起,直往火云烟光之中冲去。李玉玉见飞刀全失,好不心痛。一收七煞销魂网,竟被下面火云吸住,收不转来。只管咬牙切齿,不舍就走。倏地从下面火云中,又冲起一团斗大的红光,已照到自己身上。知道不妙,想躲已是不及,隐身妖氛先被破去,现出形体。正在张皇不决,那轻云、英琼二人已冲破千层彩丝追来,见李王玉还在空中弄鬼,哪里容得,惊虹电掣般飞上前去。李玉玉万想不到隐形法会被破去,敌人剑光来得如此快法,不由吓了个亡魂皆冒,当时逃命要紧,一切不暇再顾,驾遁光破空便起。任是抽身得快,那道如虹似的剑光,已从她下半部绕来。李玉玉“哎呀”一声,身虽侥幸逃出,那一双平时用来迷人、欺霜赛雪、粉致精圆的白足,已齐足踝被剑光斩断。总算是起先易静动手稍快,否则如等李玉玉隐入桃花七煞网中,化身施为,再行发动,便是那上半截残躯,也难保全。等到轻云、英琼二人飞剑去迫,易氏弟兄也相次赶到时,妖尼已借血光遁去。
  且不说李玉玉负伤逃走,中途遇见朱梅,仍遭惨死。且说南海双童甄艮、甄兑志切亲仇,同了金蝉、石生冒险入宫,先准备隔着上面甬道,从地下穿行而入。好在身旁带着几道应用灵符,又有弥尘幡、天遁镜等至宝,即使遇见险阻,也不妨事。便传了金、石二人潜光蔽影之法同进。刚一行近神沙甬道口外,忽见里面光华乱闪处,阵门开放。甄艮、甄兑恐敌人出来,心中一动,忙拉了众人一下,径自隐身,乘虚而入。身刚到达头层沙障外面,便见光华敛处,桃花仙尼李玉玉带着满面怒容,飞身出来。金蝉恨妖尼入骨,如非关着大局和甄氏弟兄拦阻,当时就要动手。四人乘着阵门开放之际,到了里面,一眼望见许飞娘、三凤、冬秀等人,旁边还侍立着石生的母亲陆蓉波。这第一层阵法,金蝉曾经两次涉险,知道凭着一幡一镜,尽可闯出。休说金蝉跃跃欲试,便连南海双童也几乎想要乘机暗施辣手,先将三凤、冬秀二人刺死,才称心意。只因大敌当前,身虽隐住,不能出声说话,仅能以手示意,此行所关甚大,事先不商量一致,不便为首发难。再则金蝉先虽有些动心,后来一想:“飞娘厉害,不比妖尼,此行甄氏弟兄并未施展掌教真人所赐灵符,用的乃是旁门隐身之法,能混入阵来,已是侥幸。再从暗中下手,倘如还没进身,便被窥破,纵不至于失陷阵内,毕竟劳而无功,反不如深入宫中,查看明了虚实,以待时相机下手,方为上策。”念头一转,反转来拦阻双童。方在委决不下,李玉玉已在沙障外面破口大骂起来。三凤发怒要追,人已隐遁。接着便是初凤二次命人催请。
  金蝉和甄氏弟兄见飞娘等往宫中退回,始终没有觉察防备,经行之处,毫无变化,心中大喜,忙即追去。只石生一人见乃母独留,早就想现形相见,无论如何,不肯偕往。金蝉连拉几次不听,眼看飞娘等飞行较远,不能再延,只得舍了石生,同甄氏弟兄向前面敌人追去,两下相隔约有十丈远近。事也真巧,四人先进来时,正值阵法一收一放之际,全甬道光华散乱,以飞娘那等目力与道行经验,竟被瞒过。回宫时节,三凤只将甬道路程用魔法缩短,气忿头上,一时大意,并未发动阵势。四人又早得杨鲤指示,照准甬道中心,四面凌空飞行,所以只见前面甬道比电还疾,从足底身旁飞过,也不知见了多少阵中设置的奇禽怪兽、灵境珍物,顷刻之间,已离宫不远。快出甬道之时,三凤才想起全阵门户洞开,连忙施为时,三人已相继随了出来。定睛往四外一看,到处都是金庭玉柱、琼宇瑶阶、火树银花、珠宫贝阙。那甬道出口处,乃是紫云宫后苑的中心。一出甬道,便是一条宽有数十丈的白玉长路。路旁森列着两行碧树,每株大有十围,高达百丈,朱果翠叶,郁郁森森。时有玄鹤丹羽、朱雀金莺,上下飞鸣,往来翔止。阵阵清风过处,枝叶随风轻摇,发出一片琤鸣玉之声。与这许多仙禽的鸣声相和,如闻细乐清音,笙簧迭奏,娱耳非常。玉路碧树外,是一片数十百顷大小的林苑。地上尽是细沙,五色纷耀,光彩离离。数十座小山星罗棋布,散置其间。也不知是人工砌就还是天然生成,俱都是岩谷幽秀、洞穴玲珑。有的堆霞凝紫,古意苍茫;有的横黛笼烟,山容浩渺。山角岩隙,不是芝兰丛生,因风飘拂;便是香草薛荔,苔痕绣合。再细看满地上的瑶草琪葩、灵芝仙药,竞彩争妍,灿若云锦。越显得瑰奇富丽、仙景非常、气象万千、目难穷尽,三人身在龙潭虎穴之中,危机瞬息,正事要紧,哪有心情细看,略一经眼,便朝前面敌人跟踪追去。
  那条玉路,从甬道出口处计算,长有三里,形如卍字。每头都有一座宫殿,共分四路八殿,暗合八卦。往初凤行法的黄晶殿,还须两个转折。南海双童等三人在未到达以前,便见前面路转尽头处,有一座高大宫殿,通体宛如黄金盖成,精光四射,庄伟辉煌。殿前有数十亩大小的白玉平台,当中设着一座极高大的丹炉,旁边围着八座小丹炉,乃是昔日紫云三女炼那五色毒沙之物,如今移在殿前,当做陈设。三人正行之间,见前面许飞娘等一入转角,忽然落下遁光。不敢急进,便缓了势子,尾随前行。这时路上所见宫中执事的人渐多,只没见杨鲤和龙力子两个。仗有法术隐身,俱未把敌人放在心上。眼看许飞娘等已到殿前,步级而上,殿中也有人迎了出来。正要跟踪过去,甄艮猛觉目光一闪。抬头一看,那殿前平台当中一座大丹炉,不知何时添了一面五丈许方圆的大镜子,寒芒远射,宛如一个冰轮悬在那里,只是光华明灭不定。光灭时,晦若无物,连镜子的暗影都几非寻常目力所及;放光时,虽只一瞬,却是远近数十步外的人物,纤微可见,三人前进之状,完全映现,暗忖:“自己原是隐了身形前进,怎会照了出来?敌人此镜,异常厉害,决非无因而设。”再往镜中一看,果然站着一个与三凤装束相似、云裳霞帔的少女,手中掐诀,对镜凝视。暗道一声:“不好!”拉了金蝉,用地行神法,便往地下遁走。同时金蝉、甄兑也都看见那面怪镜,因为甄艮心思最细、志更坚忍,恐金蝉、甄兑二人不知轻重,来时早就嘱咐停妥,一切依他行事,故此三人差不多是一个动作。
  那初凤自从峨眉来人,两次入宫,虽被神沙甬道阻住,未得长驱直入,但是敌人未损分毫,自己这面却连失重宝,阵法又被敌人破了好几处,本就有些着慌。这日飞娘等到来,南海双童已归峨眉,更是心病。想了想,把心一横,一不做、二不休,豁出自己多耗一点精血,一面命人在黄晶殿中大摆寿宴,庆贺生辰;一面将天书副册最后一页所载的血光返照太阴神镜之法施展出来。这镜并非法宝,乃是一种极狠毒的魔法,最耗行法人的真血元精,不到危急,不敢妄用。紫云三女,初凤道行法力最高,虽然早就炼成,从未用过一次。这次也是因为敌人来势太凶,关系全宫存亡,逼而出此。却不想这种狠毒的魔法,最干天忌,非同小可。当时未暇计及利害轻重,等到身败名裂,已无及了。那神沙甬道全阵的总图,原在内阵之中。初凤入魔已深,存心在人前炫耀,便请飞娘同来的几个异派中妖人同入内殿,先看了看总图,并无动静。然后对众说道:“许、李二位道友同了三妹、冬妹出去探敌这些时,看图中动静,胜负难知。我想许、李二位道友法力高强,久出不归,敌人必定厉害,少不得还要诱敌入阵。我这总图,虽可指挥操纵全甬道的阵势,但只能窥见敌人现在哪一层阵上,敌人面目能力,尚不能知。现在我将这血光返照太阴神镜之法施展出来,便能洞烛隐微。敌人不入阵则已,只要一入阵,便似盆水寸鱼,一举一动,全在我等眼中了。”说罢,双膝盘坐,屏气凝神,默用玄功,将本身真元聚在左手中指尖上,咬破舌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同时左手掐诀,将中指往外一弹。那一口鲜血聚而不散,渐渐长大,化成一片青光,形如满月,悬在空中。初凤又施展魔法,将诀一收,立时光辉敛去,成了一团和古镜相似的暗影。然后对众说道:“我这太阴神法颇耗真气,不宜常用。等总图中现了敌人动静,诸位再看便了。”正说之间,总图中忽然起了一片烟雾。初凤忙掐灵诀,一口真气喷将出去,朝着那团暗影把手一扬,并无敌人入阵。只见飞娘等三人回了甬道,看去颇现狼狈。李玉玉不知何往,冬秀还有受伤模样。初凤猛一动念,忙收了镜法,请慧珠用缩沙行地之法,急速前往,将飞娘、三凤等三人请回。除各阵地上原有防守的人而外,头层阵门上,只须派一个能力较高且可靠的人足矣。慧珠领了机宜自去,她近日极喜陆蓉波,便将蓉波带了同往。
  慧珠、蓉波去后,隔了一会儿,总图上忽然烟雾大作。初凤本疑是有人入阵,施展镜法一看,却是三凤和李玉玉争辩,李玉玉正往外走。猜是三凤开衅,恐生事端,二次又命人催请速归。这时恰值南海双童同了金蝉、石生混入阵来,按说阵中原有反应。一则初凤见自己人似乎起了内讧,心中惊疑;二则又当慧珠、三凤将阵法一收一放之际,烟光缭乱,飞娘、三凤等人动作还可辨出,南海双童等四人身形业已隐过。魔镜固是神秘,毕竟甬道相隔千里,总图包括全阵枢机,看上去人同蚁大,略一疏忽,便被瞒过。那血光返照太阴神镜耗损真元,不宜多用。后来见飞娘、三凤、冬秀三人已随了去人同返,总图中无有朕兆,便将镜法停止。她却没料到三凤、慧珠归途忙乱中,先将阵法收起,没有发动。初凤偏又一心专注那魔镜,以致铸成大错。及至三凤快要走出甬道,想起发动时,初凤忽见总图上似有丝毫动静,那地方已抵出口,乃全甬道的尽头,如系自家人行动,何致有此现象?情知有异,忙又施展镜法。果见有三条极淡的人影,在甬道出口之处闪了一下,那人影竟淡到寻常目光所难及的地步。千里神沙,如入无人之境,仅在出口之际,略现一丝痕迹。如非镜光所照甚真,敌人业已身入户庭,还未觉察。自己费尽心血所炼的神沙魔阵,要它何用?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哪里还敢丝毫怠慢,忙和众人道:“现在三个敌人不知用甚法术,竟能隐着身形,安然穿行甬道,深入宫中,必非弱者。他们欺人太甚,事到如今,说不得拼个强存弱亡。这里有两个无形魔障,乃海底万年朱蚕之丝炼成,与这太阴神镜相辅而行。无论来人有多厉害神妙的隐身法术,镜光一照,自现真形。等他们一到,镜光所照三百步内外,便将此障往空中一抛,再经我法术施为,此障立时化成千万缕无影无形的柔丝。敌人只要被缠住,周身骨软如棉,神志昏迷,休想走脱。请一位道友与舍妹夫各持此障,躲在殿前平台两角,我这镜上一现火花,立时如法施为,自有妙用。”说罢,那被许飞娘约同前来的几个妖人俱都各说:“愿效微劳。”初凤说道:“四手天尊江涛道行最高。”便将障交与了他。因为敌人已入腹地,初凤不敢迟延,除江涛外,余人连两句客套话都未顾得说,急匆匆口诵魔咒,暗运真气,将手一指,那团暗影便随着指挥往殿外飞了出去,到了平台,悬在空中,停住不动。初凤接着行起法来。
  这时镜中敌人已出了甬道,随定飞娘、三凤诸人身后,隐形遁进。初凤暗忖:“三凤等粗心不说,许飞娘多年盛名之下,何等机智,怎会从阵中引来三个敌人,通没丝毫觉察?敌人本领,定非寻常,既不能一举成擒,被他逃走,阵中虚实,大概已为所得。为除隐患,莫如等他本人飞上平台,再行动手,方可不致漏网。事在紧迫,就是多耗损一点真元,也说不得了。”一面寻思,不时把镜法展动。不多一会儿,镜中敌人已到卍字亭路转角,影子越来越真,渐渐眉发毕现。来人又是三个幼童,除金蝉前日在甬道中见过外,那两个竟和当年侵犯紫云宫的妖童甄海生得一模一样,如飞娘日前所说,果是不虚。想起昔日贝阙金页最末一面,明示异日休咎结局,曾载有“双童报仇,最应当心”之言,未免有些心惊。回顾金须奴,隐身平台一角,满脸忧色。当初如果信他的话,将水献出,何致闹得这等僵法?事已至此,悔也无用,除了竭尽所能,拼个死活而外,更无善策。想了想,估量敌人将到,又是一口真气喷向镜上一看,数人紧随飞娘等身后,已到殿前。当时惊忿交集,一面双目注定神镜,暗中默运玄功。准备放过飞娘等几个自己人,等敌人一上平台,台上原设有五方五行天魔锢形遁法,再一施展那两面无形魔障,便无殊上有天罗、下有地网,敌人任是精通什么玄妙的遁法,不论上天入地,俱都休想脱身。
  初凤虽然如此着想,但是那太阴神镜悬在殿外,不比殿内,运用起来,那一片皎如明月的寒光,休说金蝉、双童等的慧眼,便是寻常人,也一望而见。起初初凤也想到这一层,用禁法将光蔽住,又有绝大的炼沙炉鼎相隔,外人不能看见。这时一见飞娘等上了平台,敌人眼看接踵而至,百忙中,一面要从镜中观察敌人动作,一面又要施展那无形魔障,心神一分,不及施展禁光蔽影之法,早被金蝉等三人看破机密。等到初凤看出敌人要逃,将手一扬,镜上冒起火花,金须奴与四手天尊江涛将两面无形魔障放起时,敌人业已同时遁走,一个也未擒住。这紫云宫中的地面,虽不似平台之上埋伏密布,并非寻常沙石泥土,初凤万不料敌人遁走得如此神速,不由大吃一惊,呆在那里,做声不得。
  飞娘刚达殿前,已看出了八九分,暗忖:“自己得道多年,竟被几个小孩子瞒过,跟了一路,都未觉察,岂不惭愧?凭自己法力,破了敌人隐身法,使其现形,原是不难。一则因三凤适才出语讥诮,令人难堪;二则不知敌人在快出甬道时才被发现。以为初凤既知敌人私入甬道,并欲在事前发动阵势,或者志在诱敌深入,别有用意。自己此时返身擒敌,装作早知敌人跟来,故意引他入宫,再行下手,固然可以遮盖失察之羞。但是峨眉这些小辈,大都青出于蓝,敢于深入虎穴,必有所恃。使其现身容易,万一擒他不住,宫中诸人本就有多半怯敌,必说自己引贼升堂,反而不美。再则以前明知紫云三女非峨眉之敌,不过略增自己声势,与峨眉多树几个强敌,能胜固好,不能胜,多少也总可剪却敌人几个羽翼。”及见敌人主要人物一个未来,就凭几个后辈门人,已把神沙甬道搅了个河翻水乱,结局定无幸理,本就想另打主意。再经三凤随便出口伤人,又将李玉玉气走,许多令人难堪,更是羞恼成怒,有了嫌隙。便当时敷衍不去,全是为了垂涎宫中所藏各种异宝,并未存有好心。这时宫中发现敌人踪迹,正好冷眼旁观,相机而动,看看三女的本领。反正敌人通行甬道时,三凤、慧珠等俱是主持全阵之人,千里神沙,被人随便通过,尚且不知,外人不明阵中奥妙,怎能见笑?越想越以不动手为是,始终一言不发。直到敌人业已逃遁,才随众人纷纷与初凤相见。
  初凤因自己认为千里铁壁神沙甬道尚且阻敌不住,也不好意思再怪外人,只把三凤、慧珠、冬秀三人暗中埋怨了几句。随即将足一顿,一耸两道秀眉,随即收了法宝,率众入殿。这一来,众人十分扫兴,原以为初凤必要忙着搜敌,谁知却如无事人一般,好生不解。只有金须奴和慧珠看出她满脸戾气,必要逆天行法,知她素来外和内刚,只要动了真怒,谁也拗不转,空自忧的,又不敢劝。果然初凤请众人落座以后,便发话道:“我们在海底隐居修炼,与他风马牛各不相干。那天一贞水乃本宫至宝,借不借由我。他先命门人前来强取,第一次不等回话,伤我神兽龙鲛;第二次大闹神沙阵,又坏了三舍妹的璇光尺。我仍不愿与他结仇,只将甬道封锁,不肯出战。如今几个小辈,竟寻上门来,真是欺人太甚!愚姊妹虽然道行浅薄,也在海中潜修了数百年,自问道行也不弱于他。只因我那几桩大法有天箓示警,不到迫不得已,不能轻易使用罢了。现在敌人乘隙侵入宫中,适才我用无形障擒他,又被漏网。如不再将峨眉门人除却几个,稍杀敌人气焰,以后各派群仙有甚奇珍异宝,俱都予取予求,永无宁日了。三个小业障隐身法已被看破,没有我们自己人引导,绝出不去,必在宫中逗留。到了子时,便是愚姊妹贱辰。诸位道友远来盛意,岂能为小辈所扰?我算他此来定为盗那天一贞水。此水已为三舍妹藏在金庭玉柱之内,本有法术封闭。我再施展七圣迷神之法,三个小辈如不去还可多活些时,否则这黄晶殿固是上下埋伏重重,敌人来即入网;便是别处,只一出去,立时被我妙法困住。然后将他擒到殿台之上,凌辱摆布个够,再行处死,以博大家一笑何如?”说罢出位,披散头上秀发,口诵召魔真言,就在殿前倒立舞蹈起来。约有半盏茶时,从初凤身旁,升起红、黄、蓝、白、黑、青、紫七缕轻烟,冉冉往殿外飘去,转眼分散,由淡而隐。
  金须奴见初凤简直换了一人,竟不畏惹火烧身,连那天书副册中最恶毒狠辣的七圣迷神之法,都毫无顾忌地施展出来,真是忧急恐惧,不打一处来。本想借词出殿,想一善策,釜底抽薪。谁知他只管变颜变色,面带惊疑,早被初凤看破。行完法后,便笑对众人道:“今与峨眉誓不两立,我志已决。少时处死敌人,宴散之后,不等敌人寻来,我便去峨眉凝碧崖,上门问罪。无论是自己人还是诸位道友,未得我言,千万不可离开此处,静候我一人施为如何?”说时,又看了金须奴一眼。金须奴哪里还敢开口,只急得暗中跺足。只有三凤、冬秀兴高采烈。许飞娘和一干妖人,更是合心称意,巴不得有此一举,俱向初凤称佩不置。
  初凤正说之间,忽见东南方飞鲸阁畔,一片黄烟升起,大喜道:“敌人业已被困,只不知可是全数入网。三妹持我灵符,用太昊真诀防身,速将小辈擒来,听候发落。”三凤闻言,接过灵符,带了两个随侍的女仙官,径往飞鲸阁飞去。三凤走后不久,初凤在殿中遥望,一道金光,像电闪一般掣了两下,那片黄烟忽然消散。不禁大惊失色,暗道一声:“不好!”
  忙又取了两道灵符,分给二凤、慧珠道:“敌人真个奸猾,不知用甚法儿逃出罗网。幸而这一关,修道人比较易过,还不妨事。你二人速去相助三妹,我这里将血光返照太阴神镜运转,飞向你二人面前。此镜不便常用,每放光明,便向空中注视,自能观察敌人踪迹。凭我七圣大法,再加上你二人的法宝,两下夹攻,决不怕敌人能飞上天去。”说时,正南方彩蜃殿,又有一片青烟升起。初凤指给二人观看,说道:“敌人现在逃往彩蜃殿被困,可速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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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5 19:30:2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六六回 人语烟中 三仙逢矮叟 雀环飙转 万里走神沙
  且说二凤、慧珠领命刚走,先是东方大熊礁红烟升起,紧接着正西的蚣螟殿、正北方的圆椒殿、西北方的虹光湖、西南方的珊瑚榭,相继各色烟光升起。紫云宫碧树琼林、玉宇瑶阶、珠宫贝阙,所在皆是,本就雄深美妙、绚丽无穷,再被这各色彩烟笼罩其上,越显得光华缤纷、蔚为奇景。休说那几个初来妖人平生未睹,便连那经历宏富的许飞娘,也都叹为观止。众人目眩神奇,心惊妙术,哪知就里。其中最难受的,仍是金须奴和初凤。一个知道大乱已开,初凤入魔益深,自己受恩深重,又想不出挽救之方,只好守定身侧,到了万分急难之时,以身相代而已。一个是满拟这诸天世界,七圣大法随心感应,捷于影响,休说三个后进小辈,便是峨眉诸长老到来,也难破解。谁知刚将敌人困住,便被走脱。随着青烟继起,敌人入网,未见逃出,方在庆幸,忽然间四方八面各色彩烟纷纷全数放起。姑无论成功与否,就说一处困住一人,已有六七个之多。适才只见三人偷入,还说是自己人疏忽,引贼升堂,这其余诸人从何而至?照这样,神沙甬道岂不形同虚设?真是越想越烦。初凤为人原具深心,自从神沙甬道筑成以后,所学不正,再一多杀生灵,入魔益深,朝夕筹划,惟恐祸变之来,因此她把全宫殿都用魔法封锁埋伏。这座黄晶殿位居中央,又是甬道的命脉,总图所在,指挥操作,全在此地,无形中便成了全宫的枢纽。明知今日事太扎手,再加上适才新召来了魔中七圣,如果伤了敌人回来,还易打发;否则魔头无功而归,便要反攻行法之人。虽然自己能发能收,早有准备。但是这魔头不比圣神丁甲,乃天地间七种戾煞之因。冥冥中若有魔头主掌,似虚似无,若存若有,看去并无形质。非具绝大智慧,不能明烛几微;非具绝大定力,不能摒除身外。一为所动,灵明便失,任其颠倒死灭,与之同归。受害的人虽为烟雾笼罩,只外人还略能看出些许形迹,本身却一无所觉,真个厉害无比。万一侵害了自己人,岂不冤枉?惟盼三凤、二凤、慧珠等三人能将被困的几个敌人擒来,用魔法禁制讯问,才知对方真相。眼看敌人随意出入,藩篱尽撤。只剩下宫中一些埋伏及各人法宝,还有这一两桩不能轻易行使的魔法。即使暂时获胜,想和峨眉前辈数十位名头高大、道法宏深的剑仙相抗,怎有把握?心中刚一明白,三凤等尚未擒回敌人,忽见金庭玉柱间光霞上升,彩雾蒸腾,知有敌人前去盗宝,中了埋伏。念头一转,不由又勃然大怒,忙命金须奴速去查看。
  金须奴持了护身灵符去后,先是二凤、慧珠两人空手回转。初凤见她们后去先回,无功而归,惊问究竟。二人便将奉命往大雄礁、蚣殿、虹光湖、珊瑚榭等有各色彩烟升起之处擒敌,远看烟雾弥漫,越是近看,越没一丝痕迹,等到转身,离得较远,烟雾又由淡而浓,不解何故;如今四方八面俱已寻到,皆是如此,那发烟之处,并无一物等语,说了一遍。初凤刚问可见三妹,三凤已同了随去的人狼狈而归,也是一无所获,初凤更是骇异。再一问经过,三凤说道:“我到了飞鲸阁前,还有半里多地,眼见烟雾中还有三个人影,忽然似一朵金花爆散开来,转眼即行消灭。那烟雾也越近前越淡,及至到了阁前,连一点痕迹都无有了。如说被敌人破去,怎又不见敌人踪迹?我因此法厉害,大意不得,不敢去了大姊的护身灵符。等到离阁不多远,不但阁前那片烟雾又由淡而浓,而且四方八面如蚣殿、虹光湖、珊瑚榭等处,又连起来六七片各样颜色的烟雾。心想此法不将敌人困住,不会露出痕迹,疑心敌人大举进犯。恃有灵符护身,挨次巡视,俱是远观彩烟弥漫,近视杳无踪影。只末一处,行经蚣殿,似闻烟中人语,仿佛说我们‘迷途罔返,大限将临。你父母之仇,早晚得报,毋须急在顷刻’。接着便见一个很眼熟的矮子背影,一晃不见。那烟雾也和别处一样,四处留神搜查,别无迹兆。大姊看是如何?”
  初凤此时魔法已为高人破去,害人不成,反害自己,正是魔头高照之际。闻言虽觉三凤所说烟中人语有些惊诧,以为这类魔法,被困的人一切幻象,均由心生,千奇百怪,变化万端,常有自言自语的时候。那各色彩烟既未消灭,七圣大法定未被人破去,还不要紧;否则敌人如能随意行动,怎地不敢现形出面?三凤所闻所见,定是敌人刚刚入网。这七处的敌人必非庸流,或者被陷之时有了觉察,遁入地内,也未可知。不过敌人就是分头来,也应是几个做一路,怎会单单按照自己所布的魔法,分成七处,和预先知道的一般,同时发动又同时落网,哪有这等巧法?好在那七圣大法,只一冒起烟雾,必有敌人被陷,决不致空。即使会用甚绝妙的隐形地遁之法,也只掩得两三个时辰耳目。再则,这种无形伤人的魔法,今日这么多的敌人,不见得全数都在事前警觉,个个同时往地下遁去。必还有几个道行深厚的人,虽然中法被困,还在那里运用真灵,以绝大定力来相抵御,神志不会十分昏迷,身又预先隐起,所以看他不见。想到这里,便问二凤、慧珠道:“你二人去时,血光返照大阴神镜曾在前面查照,我这里连着几次行法,难道也不见一丝朕兆?”慧珠道:“我们初出殿时,原本指挥此镜,注目飞行。先到第一处彩烟前,此镜曾放了一次光明,并未照见敌人形迹。后来连飞巡了六七处,直到回殿,便始终是一团黑影了。”初凤闻言大惊,忙掐灵诀,如法施为,那团暗影依旧是寒光皎皎,纤微俱照,知未被人破去,这才放心。这几种厉害魔法,天书副册原有互相克制之言。只缘炼成之后,从未施为,稍一疏忽,便会徒劳无功。想了想,便自丢开,自己还以为万分谨慎。不到烟中有了敌人现形,不去收那魔法,以防万一敌人不曾入网,魔头反攻自己,不易打发。只要有一两个发现,再行收法,便无妨害。那些隐入地下的,更是釜中之鱼,留到最后收拾不迟,却不料七魔害人不成,业已反攻,不久便会乘隙发动。可怜初凤也是仙骨仙根,只缘一念之差,闹得身败名裂,受尽诸般魔难。
  初凤等诸人正说之间,金须奴也从殿外飞来。初凤忙问金庭玉柱中可有变故?金须奴答道:“金庭玉柱,远看彩雾蒸腾,光霞辉耀;近视依旧是好好的,并无一物埋伏,也不见有敌人侵入形迹。不知是何缘故。”初凤一点也没想到可疑,暗忖:“自从昔年玉柱开放,取出许多异宝灵丹之后,数百年来,一直没有想到玉柱底下也藏有宝物。看今日神气,颇和昔年发现宝物时情形相似。莫非因为强敌大举来犯,知我难以抵敌,又有宝物出现不成?”越想越有理,心里一高兴,便连前事也不加重视。因为降生时辰将至,成心想在人前炫耀,施展那近数月来所炼成的各种幻景法木,便吩咐除黄晶殿外,再设一席寿筵在金庭玉柱之间。一则宴请仙宾,犒劳宫众;二则请大家一玩金庭玉柱奇景,当时如真能发现藏珍,岂不凑趣?
  金须奴因那金庭玉柱乃宫中禁地,藏珍奥区,平日除了本宫主要人物外,仅有一两个宫中防守执事的人可在里面出入,自己人尚且不得妄进,何况外人?这许飞娘邪魔外道,居心叵测,怎可任其轻入?还有那黄晶殿,乃全甬道总图所在,许多埋伏的枢纽全在其内,平时尚且不可轻离,怎到了强敌当前,这等紧要关头,却如无事一般?闻言好生惊异,便谏劝道:“金庭玉柱宝库所在,如今敌人业已混入,就擒与否,尚难定准。黄晶殿全宫命脉,万法总枢,正当多事之秋,谨慎防卫犹恐不周。如在两地开宴,相隔辽远,万一疏虞,岂不开门揖盗?望公主稍微慎重。”初凤笑答道:“妹夫未习天书,不知就里。便是三妹、二妹,也因道力稍浅,难测玄妙。我在百十年前,已将这部天书通体彻悟,洞悉玄奥,运用变化,无不如意了。只因此法太辣,有干天忌,从未轻举妄用。如今峨眉欺人太甚,我已横了心,拼着不成正果,永为海阙散仙,也要将所有妙法尽量施为,与他分个强弱。我岂不知这两处关系重要,特地开放门户,正为引敌入网,无论仙凡,涉我藩篱,必无幸理。敌人满布宫中,俱精地遁,虽为七圣大法所困,因未现形,难知就里,不便收法。恐还有别的余党,未必全数成擒,借此娱宾,兼以诱敌,岂非绝妙?”金须奴见初凤颇为自恃,总觉她今日神情异常,满脸戾气,不似往日仙灵丰采,疑虑不释。慧珠也看出初凤不似平日谨慎,有点倒行逆施。但见金须奴谏劝无效,当着几个外人,不便再为深说,只有心中焦急而已。除金须奴、慧珠比较明白外,余人俱都深信初凤法力,只知同仇敌忾,不但毫没在意,反巴不得少时开宴,当众逞能,将多日筹备的魔法幻景一一施为,以显自己道法玄妙。
  那许飞娘等几个左道妖人,久闻金庭玉柱之名,因是宫中禁地,不便请求入观,每次来时,仅在外面看见金光宝气、霞蔚云蒸,早就心羡。一听初凤要在那里开宴延宾,好不欣喜。别的妖人,知道三女厉害,此时尚无妄念。飞娘早已断定必败无疑,适才在甬道中和三凤口角时,已存了趁火打劫之想。知道金庭玉柱埋伏重重,如不在事前入内窥知底细,三女一败,便为敌有,已是无及。正苦无从下手,这一来可算天夺初凤之魄,正合心意。否则初凤也非根行道力浅薄之人,适才施展那么厉害的七圣大法,连自己都觉必有成功之望,怎么敌人来了许多,从未就擒,就连形影都未见到一个?烟中人语,分明是真,她却自信太深,说是应有幻景,此事出乎情理之外。她连一丝也不觉察,岂非自速败亡?来人定是三仙二老之辈,或者还有自己的克星在内,如非想收渔人之利,此际便应及早抽身,才是上策。哪有这般大意,骄敌之理?几个同党,俱是自己约来,算计峨眉如果大举,当在子时开宴之际,此时当众不便预为示警。好在自己预备有防身脱险法宝,且等到时,胜固可喜,如真见势不佳,再一同逃走不迟。飞娘也是利令智昏,只顾自己如愿,不管旁人。适才李玉玉负气前去,不曾拦劝,也未遁去,以致妖尼惨死,已遭了大怨。这次又因事前不警告几个同类,少时逃走,大半伏诛。自己也仅以身免,一无所获。无意中害了旁人,又结了许多仇恨,后悔已无及了。
  且说南海双童甄氏弟兄,同了金蝉,跟在三凤、许飞娘等人身后,隐身通过神沙甬道,偷入紫云宫,已经到达黄晶殿台阶之下。仗着掌教真人所赐灵符护身,事急可以退走,正待暗入宫中,窥探虚实,相机下手行刺。忽然一眼看见殿前玉平台上九鼎后面,悬着一面镜子,放出皓月般的清光,时明时暗,照得三人眉目毕现。知道行藏败露,以为中了诱敌之计,只说进行顺利,不想如此厉害,不由大吃一惊。甄艮素来胆大心细,又因多年薪胆,大敌当前,丝毫不敢大意,忙一拉金蝉,便同往地底遁去。见殿前一带地底放光,恐怕敌人预设埋伏,又恐甬道出口有甚变化,也不敢往原路退回,径往东南方遁去。退有二十余里,不见上面有甚动静。先由甄艮隐身形遁出地面一看,面前复道行空、杰阁高耸、金碧辉煌、霞光闪闪,比起别处所见,又是一番景象,真个是富丽已极。遥望黄晶殿与神沙甬道出口等处,不但不见一人,也没有别的异状,心中奇怪。敌人纵非成心诱敌,适才明明己看出自己踪迹,逃走之时,仿佛已在行使妖法,怎会没有一点动作?莫非因见敌人精于地行,无法擒拿,故示镇静,却在暗中埋伏,以待入网不成?继而又想:“自己抱着不共戴天之仇,涉险深入一场,不久破宫时辰将至,还得出去约了轻云、英琼等人进来,尽自在宫中徘徊观望,也不是事。”
  正要入地招呼同伴,金蝉、甄兑已经等得不耐,遁出地面,互一商量,觉得那面镜子悬在殿台之上,必是一种照影窥形的魔法,未必可以移动。敌人既不能地行来追,索性再冒一次险,仍隐身形,由地底出其不意,绕向殿侧相机行事,看看黄晶殿周围地底那一片放光的地质是否可以通过?如可通至殿上,好歹也立点功回去;如其不能,再看出妖法埋伏厉害时,便决计不贪这一时之功。能好好退出更好,否则便将媖姆所赐的灵符施展出来,给他一个下马威,略寒敌人之胆;再将掌教真人灵符施展,直由海面上升,逃出宫去,会合迎仙岛上诸同门,二次大举,破宫报仇。
  正打主意要由地行前往,猛见黄晶殿内飞出七道各样颜色的彩烟,转眼工夫,像雾縠轻绢一般,布散开来,分向七路,离殿不过三丈远近,便由淡而隐。三人俱都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这七道彩烟必是有为而发,说不定有什么极厉害的魔法,这等无形之物,定难抵御。幸而自己是在地下行走,又将身形隐住,当不至于受了暗算。三人刚互相打着招呼,要往地下遁走,猛觉身上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甄氏弟兄修道多年,又加在峨眉吃过一回大亏,愈发机警谨慎。便是金蝉,近年也是久经大敌,屡闻前辈仙人指教,长了不少的阅历经验,早猜敌人不肯甘休。及见黄晶殿内飞起七道彩烟,有一道正对着飞鲸阁飞来,忽然无影,已是在那里留心提防。再一打寒噤,修道的人好端端哪得有此?三人俱知事情不妙,连忙按定心神时,仿佛神志一昏,万绪如潮,一涌而至,竟忘了往地下遁去。颇觉三女可恶,忽然怒发不可遏止,各自一指遁光,便要往黄晶殿飞去。刚一动念,初凤为首,已率了二凤、三凤、许飞娘和全宫众人杀来,剑光法宝,纷纷祭起。三人盛怒之下,各自指挥飞剑法宝迎敌,过了好些时辰,未分胜负。这些敌人,全是幻景,总算三人道基深厚。一个是几世童身,神明湛定;那两个又是久在玄门,精通道法,身旁又藏有掌教真人和媖姆的灵符,所以虽然暂时中邪,尚未成擒。否则这七圣迷神魔法,一经被侵,喜怒哀乐爱恶欲,必有一桩中人,能在瞬息之间,现出千万种幻象。身当其境的人,只要觉着事情一称心如意,便即被陷,不得脱身,任人擒去摆布,饶是多大本领道法,也是除死方休。
  三人先时哪知中了魔法暗算,只知拼命般迎敌,杀得难解难分。其实身手并没转动,法宝飞剑也未施为,人是站在当中,如醉如痴,不过尚未倒地昏迷罢了。正在危机密布,不可开交之际,金蝉猛地心灵一动,暗忖:“适才明明要由地遁往黄晶殿去,刚要动身,敌人便即杀来,杀了半日,未分高下,这还不说。往常也和妖人对敌,怎地今日这般越杀越有气?”想到这里,盛气一平,魔头自然有些难侵,心中便微一明白。再往四外一看,不但黄晶殿不知去向,眼前人物都如在烟雾之中,随着自己的念头时隐时现。知道自己一双慧眼,可以透视云雾,无微不显,这般鲜明的景象,怎倒不会看清?情知中了敌人道儿,连忙大喊道:“二位师兄留神!这是敌人妖法幻景,我们不要理他,快将法宝护住身子,以免受他暗算。”连喊数声,未见甄氏弟兄答话。正在着急,要用手去拉,忽听前面连珠也似起了一阵极轻微的爆音,接着便是一片黄色烟光冒起。经这一来,不但金蝉心灵完全复原,连南海双童也明白清醒过来。但都不知身陷危境,来了救星。一见敌人忽然无踪,面前现出一片烟雾,反以为变出非常,敌人又闹什么花样。
  正在张皇骇顾,准备迎敌之际,猛觉身子被一种绝大的力量吸住,凌空而起。金蝉忙取弥尘幡。甄氏弟兄更是情急,竟要将掌教真人灵符启动,以谋出险。俱还未及施为,猛听耳边有人说道:“尔等已陷魔网,我奉齐道友之托,来此解救,时机瞬息,休得妄动。”金蝉听出是矮叟朱梅的口音,心中大喜。转瞬落地一看,已是蚣殿侧,现出一个矮老头儿和一个少女,果是矮叟朱梅,同了廉红药。金蝉忙给甄氏弟兄引见,拜倒在地。朱梅道:“我今晨同白道友到了凝碧崖,得知你们来此,取那天一贞水之事。因为这座紫云宫,原是连山大师别府,天一金母旧居。紫云三女前身,乃天一金母侍女,此番转世重来,仍然误入歧途,难免劫数。她们仅将金庭玉柱中所藏的法宝和道书取去,柱底还有大师、金母每人一匣遗书和许多奇效的丹药,俱未取出。宫中渊源,我知之颇详。此次赶来,便是为了那两匣遗书,就便相助你们取水。三女劫数将至,尔等无须忙在一时。尔等所中魔法,甚是厉害,连我也难破解。幸我事先料到,请媖姆派了她弟子廉红药,持了法宝灵符前来,不但已将那七道魔法破去,并且还故布疑阵,混乱她的目光,使其觉着来人业已入网,有恃无恐。现在离三女生辰不远,留下红药在此行法,尔等三人可随我由宫前海眼旧道退出宫外,将周、李、易诸人接引进来。乘她寿宴高张、邪术娱宾之际,红药去破她黄晶殿中总图,尔等破宫取水便了。”金蝉因石生尚在神沙甬道第一层阵内,刚想请问朱师伯见未,朱梅已吩咐众人站定,手掐灵诀,行使仙法,一展袍袖,隐了身形,直往前宫飞去。到了辟水牌坊之下,才驾遁光,飞身而上。那里虽经三女的五色神沙将出口堵塞,外加魔法封锁,却早为朱梅入宫之时,用媖姆一粒无音神雷破去。三女开宴之前,方才觉察,急忙重加封锁时,敌人已用妙一真人法宝神符,连破四十九阵,从甬道中长驱而入。
  金蝉、甄艮、甄兑随了朱梅升出海面,直飞迎仙岛落下。轻云等因时辰将至,还不见金蝉、石生、甄氏弟兄回来,掌教师尊和媖姆所赐的破宫退敌的灵符,又全在二人身上,正在等得心焦。忽见三人同了矮叟朱梅,已由延光亭甬道径从远处海面飞临,知道少时成功无疑,好生喜欢,纷纷迎上前去。易静原见过朱梅几次,忙率易鼎、易震,随了周、李二人上前行礼。金蝉一眼不见石生,不禁大惊,“咦”了一声。朱梅笑道:“石生至孝,根深福厚,无须急他有甚不测。他留在里面,大是有用,但此时尚难退出,尔等少停前去破阵,便可在甬道中相遇了。”金蝉闻言,才略放心。大家便随侍朱梅,请问峨眉开府之事。
  朱梅道:“此次凝碧盛会,乃掌教齐道友奉了长眉真人所留法谕,趁这五百年劫运到来之际,光大门户,发扬道宗。除一些左道旁门的仇人外,各派剑仙散仙,届时俱来赴会,推荐弟子,共建仙景。以前武当张三丰道祖虽有过这类举动,却无如此之盛,真乃千百年来惟一盛事。我内外功不久完满,本想将门下诸弟子移荐于峨眉。只因师弟伏魔真人姜庶再三和我说,先恩师当年创设青城宗派,苦修多年,颇非容易,后来兵解仙去,此志未成。临化遗命,虽曾说他自己因收徒不慎,误收了四师弟秦深,造了许多杀孽,以致耽误许多功行,门下弟子异日收徒,务须格外严谨,如无好资质,宁使本门派宗绝传,也不可轻易收录等语,难得目前是五百年群仙转劫脱劫之期,异禀良资甚多,不愿本门宗派无有传人,执意要创设青城一派,以传本门衣钵。头一代,按照先恩师遗偈,共只收男女弟子十九人。准备再传以后,便可发扬光大。我不便强他,所以各派荐徒,惟独青城无有。青城、峨眉同是玄门正统,殊途同归,分合皆可。姜师弟虽不免门户之见,但他眷怀师门恩德,念念不忘,所言也不为无理。只是我闲云野鹤,疏懒已惯,峨眉劫后,便即道成化去,不愿多结尘缘,再惹烦累。现已与他商妥,我只尽力相助,不能为教祖。异日我去之后,将道统传让与他,再由他去传与门下弟子。
  “昔日在月儿岛,同了白道友往火海去取连山大师遗留的龙雀环,得见壁上遗偈,方知紫云宫源流因果。青城门下十九人,竟有两个是宫中转劫的侍者。中有两样异宝,本是昔年天一金母所赐之物,现藏玉柱之下,应为所有。我恐落在别人手内,将来又生波折;再加齐道友因我曾经三入火海,备知这里底细,加以嘱托。此来一为破宫取水;二为代那两个未来的门人将此二物取出保存,以备将来物归原主;三为尔等法宝飞剑俱出仙传,恐那二人兵解之后禁受不起,事前总有一番调度。紫云三女自恃无敌的只有神沙甬道和那七魔销魂之法。此法已为廉红药用媖姆灵符破去,她们如今还在梦中。所剩神沙甬道,少时我等入内,便要瓦解。其余法宝妖术,均不足为虑。倒是金须奴在月儿岛火海之中得了几件法宝,内有一柄清宁扇,乃连山大师当年采取三才灵气所炼,极为厉害,须我亲自会他。还有三凤手内有一根璇光尺,因她不知运用,另以魔法炼成,日前虽为尔等将它破去,但是此尺神妙仍在,功用仅少逊于九天元阳尺。许飞娘垂涎已非一日,如见三女失败,必要趁火打劫,如落她手,大是异日之患。
  “金蝉少时入阵,到了宫中,可小心监察三凤。先由甄艮、甄兑去敌二凤,等她遭劫以后,再去相助金蝉,斩了三凤、冬秀,以报杀父之仇。事成谨防许飞娘乘机下手,先将璇光尺取到手内。再会合前往金庭玉柱之中,取天一贞水和那两匣柱底遗书。飞娘夺尺不成,还不就此甘心逃逸,必往金庭盗宝。你四人如觉敌她不过,可将媖姆灵符展动,发动神雷,将她惊走,你四人均非其敌,不可穷追。这时廉红药与石生必将元命牌盗出,同了蓉波、杨鲤来到。尔等只守着金庭,等我到来,再一同回山复命。易静去敌慧珠,此女未入迷途,转劫苦修颇非容易,又未为恶,不得伤她的命,可任其逃走,无须追赶。易鼎、易震同敌余孽,除龙力子和金萍、赵铁娘二女外,具是在劫之人,尽可全数诛杀。轻云、英琼双战初凤,她已为七魔反攻,神志已乱,非你二人之敌。金须奴救主情切,必舍死来救。初凤平日为人,尚知自爱,所有恶孽,俱出三凤、冬秀二人蛊惑。不过筑炼神沙甬道,杀孽太重,恐难免劫。可看在金须奴为主忠义,暂时放她逃走,给与自新之路,能否挽救,全在她了。我先去敌那几个异派妖人,胜后再往各处接应。”
  分派已毕,便即率众起身,直往延光亭飞去。到了甬道外口,矮叟朱梅吩咐易静姑侄,用九天十地神梭,先将甄艮、甄兑、英琼、轻云四人穿行地心,渡入宫中。如见地质有异,发出青光,那便是珊瑚榭宫中最僻静的所在。那里经自己初次入宫时,放有苦行头陀遗赠妙一真人的寂灭神钟。众人到此方可上升,以免神梭出土时,雷声光华惊动敌人,有了觉察。出地面后,隐去身形,再奔黄晶殿,由殿后金门入内。这时总图已为红药用媖姆法宝神雷破去,可会合在一起,同出扰敌寿筵,分散敌人心神,以便这里破他神沙甬道中的四十九阵,可少许多手脚。易静等领命,施展神梭,地行而去。
  金蝉忍不住,又问石生何在?朱梅道:“现在二层阵中被困,入阵便可相见。”说罢,带了金蝉,径入阵内。这时总图尚未被红药破去,头三层的有无形沙障,仍和先前一般厉害。朱梅来时,早有准备,到了阵中,见前面五色光华乱闪,笑对金蝉道:“这东西却也有趣,将它毁了可惜。好在孽是紫云三女所造,与我们无干,且收下来,留待峨眉开府时,给你们仙府添点景致。”随说,将手一扬,飞起一红一白两个晶彩透明的圈儿,钊轮电转,流光荧荧,直往沙障之中飞去。转眼之间,耳听咝咝之声,红光白光越来越盛。对面数十百丈的五色光华竟然越缩越小,穿入圈中,现出甬道原形。朱梅也不收那两个光圈,径率金蝉往前飞去。金蝉道:“朱师伯,你那法宝怎不收回?”朱梅道:“此宝便是龙雀环,经我与白矮子祭炼以后,第三人休想妄动。他本要与我同来,因五府开辟,群仙俱有奇珍相赠,我二人却想不出什么好礼物,难得有此机会,岂可放却?才商量由他在衡山等我,将这三层有无形沙障收了与他送去,以便到时赴会,岂不是好?”说时,已到第三层阵口。朱梅将手一招,后面红白二光圈便飞越上前。不消片刻,和头层一样收了。仍悬空中不动。
  二人正往前进,朱梅忽道:“金蝉,你一双慧目,可能看出石生母子二人在哪里么?”金蝉闻言,定睛仔细朝前一看,只是一片灰蒙蒙,仿佛轻烟薄雾相似,内中隐隐似有银光青光闪动,却不见人。知石生母子已陷入无形沙障之内,自己尝过厉害,不敢抢前。忙道:“朱师伯快发慈悲,救他母子脱困吧!”朱梅道:“你先别忙。他二人虽然被困,因有法宝飞剑护身,并未受着伤害。只缘妄用沙母,被三女识破,知道宫中有了奸细,故意从总图中倒转阵法,先使他们受尽荼毒,等到力尽精疲,再行处死。少时总图便破,我用此环将这头三层的沙障沙柱收去,他母子便可脱险相见了。”正说之间,忽听地底起了一阵极轻微的炸音,顷刻便止。朱梅笑道:“总图已被红药破去,大事成矣!”说罢,将手往后一招,那红白两个光圈又复飞上前去,眼看前面一片浑茫,倏地现出十百丈五彩金霞,咝咝之声响个不绝。起初只见里面光华微微隐现,直到金霞快被宝环吸尽,才现出天遁镜与蓉波、石生二人所用剑光宝光。金蝉见各种光华围护中,蓉波背上还伏着一个素未见过的少女,与石生闭目相背而立。蓉波母子被困多时,已有些神志昏迷,还不知魔法、神沙已为人破去,只管拼命运转各人的法宝飞剑,以防侵害。金蝉连喊数声,不见答应,又被剑光法宝隔住,近身不得,心中焦急,刚喊一声朱师伯,朱梅已手掐灵诀,将手朝前一指,天遁镜原是朱梅故物,首先飞回。朱梅接到手内,递与金蝉。然后将手合拢,一搓一放,立时便有一个轻雷发出去。石生被困之时,因蓉波说那五色神沙工夫久了,最损双目,便将双目闭上。正在运用玄功,拼死抵敌,猛觉上下四方轻了许多。接着手一松,天遁镜似被人凭空夺去,不由大吃一惊。耳边又听一声雷响,首先警觉过来。定睛往前一看,见是金蝉同了矮叟朱梅。同时蓉波也为雷声惊醒。二人见救援已至,俱如绝处逢生,喜出望外。忙收剑光法宝,跑上前去,先向朱梅跪倒行礼,再来与金蝉相见。
  朱梅道:“妖阵总图已破,只元命牌还未到手。此牌关系蓉波成败甚大,非石生亲手滴血,破了妖法,不能得到。时机瞬息,不可延误,待我将这些神沙送回衡山,速速随我入宫吧。”说罢,手掐灵诀,运用玄门先天妙术,对准空中宝环一指。那一红一白两个光圈,便带起两道粗约丈许、长约千丈、像微尘一般的淡影,直往洞外飞去。蓉波乘机跪请道:“弟子所背女子,名叫金萍,原是宫中得力执事,与弟子交深莫逆,久有弃邪归正之意,只是无门可入。今日她原防守九宫图,见弟子母子被无形沙障所陷,欲待放起沙母解救,不想三女倒转阵法,沙母失了功效,反将她压倒。幸得弟子看见,冒死上前,将她救起,人已失了知觉,身软如棉,不能行动。望乞真人赐救,感同身受。”朱梅道:“我来时,金姥姥也曾托我,说宫中有一名叫金萍的女子,与她颇有瓜葛,请我手下留情,给她带回峨眉,不想她已能事先觉迷归正。她不过灵窍为神沙阻塞,又被压伤而已,这有何难?你且将她背贴胸怀抱起,索性救她回生再走。”说罢,又给了一粒丹药与金萍衔在口内。蓉波如言施为,朱梅便将口一张,两股细如小指的白气,像箭射一般,直向金萍鼻中钻去,转眼像蛇一般,穿行七窍已毕。然后照头顶就是一掌,喝道:“还不醒来!”金萍“哇”的一声,口中喷出一粒雀卵大小的沙母,立时醒转过来。蓉波匆匆说了经过,同向朱梅谢了救命之恩。
  朱梅道:“金萍新愈,不便入宫会敌,总图已破,只须将外图破去,甬道四十九阵即可瓦解。不过此中有不少猛禽恶兽、毒龙大蟒,俱是世上稀罕之物,同归于尽,未免可惜。我的意思,异日灵云、紫玲等来住紫云宫,由海中上下,也是无趣,阵法虽破,甬道不妨留下。他那九宫外图,就在前面,我本想由此图直达宫中,只惜无人代我破那外图。难得金萍在此,正可代我行法,到了那里,我将应用法宝灵符交你。候我等四人由图中遁去,约有刻许时辰,你可将这面天遁镜照着那图,再将灵符展动,用这粒无音神雷,对准图中主柱发出,自有灵效。此图一破,甬道中所有禽兽蛇龙水怪之类,失了统驭,必定到处游行乱窜,你有此镜在身,足可抵御,只是不可多杀,惩一儆百足矣。事成仍在原处守候,金须奴必保初凤由此图中神穴遁走,你念在随侍多年,也有恩德,无须拦阻,可卖个人情给她,为异日相见之地。”金萍躬身领命。
  当下朱梅为首,带了四人前进,前行不远,已到九宫图前。这时宫中总图已破,那阵法看去仍是厉害,图中霞彩缤纷,光华耀眼。朱梅识得厉害,离图丈许,便唤住众人,向金蝉要过天遁镜,连同灵符、无音神雷,一齐交与金萍。然后从身旁取出妙一真人在东海炼成的铁赑仙盾,运用西天太乙真气,照图中主柱掷去。此宝乃妙一真人采取东海底万年寒铁所炼,其形颇似一面护身盾牌,盾的上端是一个赑首,非道法高深的人不能应用。用时人在盾后,以先天太乙真气驾驭前进,那赑口和赑目内自会发出百丈寒光,两条白气。所到之处,无论沙石金铁,遇上便即消融。再被那两条白气一吹,立时成了康庄大道,其疾如箭。真个是石流沙熔,无坚不摧,穿山行地,瞬息千里。矮叟朱梅掷盾以后,首先驾起遁光,随盾而入。除金萍留后以便施为外,余人俱各有了准备,纷纷驾起遁光,紧随在朱梅身后,由地底暗道进发。不提。
  且说轻云、英琼、易静姑侄、甄氏弟兄等一行七人,在延光亭甬道外面,奉了矮叟朱梅之命,由易鼎取了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施展玄门妙法。立时一片光华将众人拥护,发出隆隆雷声,朝地下钻去。千里神沙,犹如户庭,一路之上,并无一毫阻隔。不消多时,望见前面地底青光潋滟,知已到达珊瑚榭,便即停止。飞出地面一看,那所台榭,通体俱是瑚珊建制,到处宝气珠光,华丽已极。众人也无心细看,当下由轻云收了寂灭神钟,一同隐了身形,直扑黄晶殿。行至殿前不远,易静见多识广,道行较高,早看出妖道潜伏,邪氛隐隐,四外都有厉害埋伏,连忙止住众人,不可前进。正待绕向后殿金门,忽见殿中一道银光,飞出一个白衣少年,众人定睛一看,正是杨鲤,剑光甚是迅速,一出殿,便要往神沙甬道入口处飞去,神色异常匆遽。众人方疑矮叟朱梅在甬道之中破阵,三女有了觉察,派人去看。谁知杨鲤刚一飞出殿角,忽听黄晶殿内男女哗笑之声,接着阶前便殿飞起数十根彩丝,比电还疾,罩向杨鲤头上。就在将要缠住之际,杨鲤倏地又拨转剑光,直朝殿中飞回。
  众人虽不知三女闹甚花样,估量杨鲤凶多吉少。因为急于前往后殿,会合红药,看看总图破未,暂时爱莫能助,无暇及此,便仍往后殿飞去。到了一看,后殿六角形,每角各有一个金门,俱都有人防守,每人手里持着一个五六寸大小金钟。众人等先到头一处,见防守的人是吴藩。金蝉估量他无甚本领,仗着身形隐住,便要硬冲进去。易静看出吴藩固然无用,手中所持金钟却妖气甚重。这般紧要关头,敌人焉有不设埋伏之理?那钟不是埋伏的信号,也必有大用。今日势在必行,义无反顾,仍以慎重为是,省得功亏一篑,关系全局。当下又往第二个金门飞去,见把守的人正是龙力子。金蝉知他业已投顺,心中大喜,便和易静、轻云等低声一商量,先由金蝉和甄艮等飞上前去,将他身形隐住,然后相见,以免为别的妖人看出底细。金蝉等如言施为。那龙力子见了二人,又惊又喜,忙问金蝉:“你们怎得进来?路上可曾与蓉波相遇?如今杨鲤知她脱困在即,假名在前殿侍宴,想盗她的元命牌,业已去了好些时,并无音信。”金蝉不等他把话说完,抢答道:“我们多人俱已深入,你毋需多说别的,只问这里有甚厉害妖法,怎样可以通到放置甬道总图所在?”龙力子道:“前殿因为正对甬道来路,又是宫中主殿,近数日间,初凤连设了许多厉害埋伏,不论仙凡,到此俱难脱身。这后殿金门,平时原只魔法封闭,并未派人防守过。今日午刻,初凤说七圣大法虽将敌人困住,难保没有漏网的余党,与其任他乘隙潜入,不如索性开门揖盗,便派了几个宫中执事轮流防守。我刚接班未久,命我如见敌人,毋需迎敌,只须略见形影,或是有甚感应朕兆,便将钟摇动,前殿诸人闻声即至,自有妙用。那总图就在这金门里面一间晶室之内,诸位如果进去,听杨鲤道兄说,他曾探过一次,却未入内,曾见晶室四外,设有万应神机,中藏魔网魔闸。如不先行破去,人一近前,便自行发动,将人陷住,去时千万不可大意。我已与杨、陆二位约好,死活俱要改邪归正。这钟我决不摇动,仍请隐住人形入内,我定装作不知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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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5 19:30:3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六七回 呈奇计 酒海涌碧波 庆芳辰 珠宫开血战
  这时易静、轻云等也都上前相见。听完龙力子之言,易静自请当先,率领众人,径往金门内走去。入门十余步,迎面便是座大晶屏,宝络珠缨,五色变幻,光彩迷离,耀眼生缬。转过屏后,现出一间十亩大小的敞厅,黄玉为顶,无柱无梁,当中设着十多个羊脂白玉大小座位。余下陈设俱是珊瑚珠翠之类,虽也不少,因为地方太大,疏落落更觉华贵。那地面是一整块的水晶铺成,下面是水。每隔五步,更嵌着一粒径寸的夜光珠,将地底千奇百怪水族贝介,照得纤微毕现,越显奇观。
  众人也无心观赏,便照龙力子所说方向路径,往那存放总图的内殿飞行。接连穿过十几重门户,从一个高斜的小甬道飞上。刚一走完,忽又现出一间大敞厅,比进门时所见约小一半,高却过之。里面果有一座亩许大小的殿台,位置却非正中,共是六个门户。通体水晶做成,四围有一层极薄的淡烟围绕,乍看并无形质,仗着慧眼仔细观察,方看出一点痕影。正中殿顶,悬着一片极淡的黑影,如非预先有人指示,决想不到这两样便是魔网、魔闸。
  众人不敢冒昧冲入,离殿三四丈,便即停住。遥望那里面通明,殿中炉鼎丹灶及各种法器,俱都看得清清楚楚,只不见廉红药的踪迹。情知矮叟朱梅指挥若定,早有前知,红药又是媖姆高足,不致闪失,但是人总不曾看见,好生奇怪。正在寻思,易静细看殿中陈设和殿顶四外,忽然触动灵机,悄问众人,所见晶殿中景物如何?彼此是否相同?竟是各人各见,答出之言俱不一样。愈发省悟,悄对众人道:“紫云三女魔法真个厉害。我们进来时,未遇一个敌人,本就恐怕无此容易。这般紧要所在,就算是初凤一人神志已昏,还有不少能人,怎得这般大意?后来到了这里,见了此殿形式,已疑这里便是藏图所在。那晶殿乃是虚设,连她宫中自己人俱被瞒过。我等只一近前,虽不一定被困,也必有许多纠缠。我算计红药道姊必在这敞殿之外,成功与否尚属难知,说不定还有一些羁绊呢。如我意料不差,我们现时从后而来,眼中所见,只有这后中、左、右三门,和前左、前右的侧面,前中一门尚未看到。就此绕行而过,恐踏埋伏,陷入危境,或将敌人惊动。家父精研各家阵法多年,小妹略有知闻。诸位道友,可随我身后,鱼贯而行,绕向前面。这晶殿外魔网,虽是诱敌人殿时的埋伏,却还没有当中那片黑影厉害,切不可挨近殿的中心。等到了那里,如再不见红药道姊,再行相机行事如何?”因轻云、英琼两人剑光俱是百邪不侵,便请轻云紧随自己在前,英琼断后,算准方向,避开殿中心二亩大小的地面,鱼贯绕行过去。
  遁光迅速,转眼飞越到了前面。正觉仍无所见,有些失望。英琼断后,虽也遵照易静所说,心里总是将信将疑,暗忖:“朱师伯受了掌教师尊之托,早已前知,来时说得那般容易,怎地到此又为难起来?这座晶殿明明是真,至多有了妖法变幻,怎说总图不在其内,形乃虚设?”想到这里,随意将剑光一指,光华撩处,猛地飞起一片火烟。恰巧前行诸人业已飞到前面,一见除晶殿外,空无所有,正在惊疑回望。易静一眼望见英琼剑光撩处,碧焰飞扬,再定睛一看,不由低声喝道:“在这里了!”众人循声注视,那团碧焰已熄。易静更不怠慢,略一端详形势,便请轻云、英琼为首,将光剑合一,与自己连在一处,朝适才发火之处穿去,缓缓而进,不可太疾。为防万一伤了自己的人,余人也各将剑光法宝护身,准备接应。三人当先,剑光刚飞前些许,团团碧火烟光,彩氛妖雾,同时发出,被剑光一扫,都化为千点流荧,万缕轻烟,满殿飞舞而散。似这样又进丈许,渐见晶殿中现出一个红衣女子,在离地三丈的一座法坛之上,凌空落下,周身俱是红光围护。众人知是红药被困在内,心中大喜。顷刻间烟火妖氛同时消灭。红药也早发现来了救应,连忙上前相见。
  原来这间敞厅便是内殿。红药奉了朱梅之命,用媖姆所赐神针和灵符掩了声音,隐去身形,由殿顶穿孔飞入黄晶殿初凤行法的内殿之中。此时初凤正在里面施为埋伏,未敢造次下手。直等初凤行完了法,寿辰已至,出去开宴,才行飞下。那总图就在晶殿前面内殿中心法坛之上,起初破图,因有妙一真人的辟邪玉斧和媖姆的无音神雷,下手极为容易。照着预定,红药破完了图,便应迅速离开法坛,避开中央各种埋伏,以俟众人到来,再行同往会敌,便可无害。偏偏红药初出茅庐,开头便遇劲敌,连获胜利,一时得意忘形,贪功太甚。破图之后,见图中烟雾飞扬,纷纷爆裂,炸散坍塌,别无什么异处。心想来时曾闻此阵甚是厉害,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又知道那座晶殿乃是魔法虚设,四面俱是埋伏。紫云三女好几件重要法宝,连同陆蓉波的元命牌,俱在其内。那门户就在这法坛之上,只一时观察不出。自己父母全家皆被许飞娘害死,如今仇人现在外殿赴宴。还须等轻云、英琼等五人到来,始能出去,未免显不出师门道法高妙。何不将这假晶殿的门户寻着,趁众人未到以前,破了魔法入内,再代石生将蓉波元命牌盗入手中,就此出去隐身,将仇人刺死,岂不痛快?
  正在寻思,四处搜寻那假晶殿的入口,却没料到初凤内殿几处重要所在所设埋伏,俱按奇正相生,此伏彼应,互为循环。总图破完,门户虽然现出,埋伏也同时发动,又是极污至秽之物炼成,红药的道力哪里禁受得起。起初破图容易,不过是仗着灵符和无音神雷的妙用。此时俱已用完。她还以为自己仗有媖姆所赐的雷泽神剑,百邪不侵,适才总图尚且应手而碎,何况这些许幻景妖法。只顾报仇心切,一时大意,几乎误了大事。刚看见总图中火灭烟消、邪气尽散,忽然身后又是一道光华直照过来。幸而当时机警,防备得早,先将剑光护住身子,再行回头查看,那剑又不畏邪污,没有为初凤魔法中暗设五淫脂所伤。就这样躲避得快,隐形之法已受污被破。红药先尚不知埋伏发动,及见身后光霞一闪即逝,并未受着什么伤害。正要收转剑光,猛觉周身前后左右,都似有重力压来,四外都是昏沉沉的,什么也看不见。想往前冲出,竟似有千百万斤力量阻住,连冲几回,俱是如此。方知不妙,连忙悬空趺坐,运用玄门心法,保住身子,以待救应。
  刚将心神收定,倏地又觉身子一轻,压力全去,一时百念纷呈,心旌摇摇,几难自制。初凤这诸天五淫脂魔法厉害非常,所用五淫脂如不将人打中,这诸天欲魔五淫便齐来纠缠。如换别人,必以为魔法已破,尽可放心,只稍一不慎,魔头立时乘虚而入,令人自己毁灭性灵而死。偏巧红药得过媖姆真传。起初虽然是连胜之余,大意贪功,致有失误。及见朕兆不佳,便想起自己孤身一人,独在危境,朱师叔有名前辈剑仙尚且诸多谨慎,自己怎能背命而行?一有悔过之心,早把轻敌之念打消。再加她自从在黄山受责,被媖姆救去,学道之初,首先学的是收心固神,息欲屏虑,曾经过好几次试验。魔头一来,便被警觉,愈发不敢妄动,专一定虑澄神,与魔相抗。不消多时,易静等便一同赶到。
  这诸天五淫魔法施展开来,那被困的人固然身上感受诸般酸、疼、痛、痒、甜、软、舒、适,心头万念丛生,七情杂呈,非俟有人将法破去,什么也看不见。就是未曾被困的人在埋伏外面看去,不但空空的一无所有,连被困的法宝剑光也尽被蔽住。也是三女劫运将终,红药不该有难,被英琼无心用剑光一扫,先将五淫脂破去,接着会合轻云,双剑合璧,同时进攻,又将魔氛扫荡干净,红药方始安然脱险。轻云与红药前在黄山原本相识,便给众人一一引见,依了红药,魔法已破,正好将那假设的晶殿破去,将元命牌盗出,一同出去会战三女和一干妖孽,省得重来费手。轻云道:“破这晶殿不难,但是朱师伯说,非石生师弟亲手滴血,不能取走。这事关系他母亲成败甚大,我们不可造次。还是请红妹在此暂候,等他到来,一同下手为妙。红妹想报亲仇,恐少时出去,仇人业已惊走,误了时机,原是为人子的正理。无奈飞娘运数未完,应劫须在三次峨眉斗剑之时,即使赶去相会,也是无济于事,何必急在一时呢。”红药见心事被轻云说破,只得应了。轻云仍请易静为首,率领众人,前去会战三凤。
  当下各人仍将身形隐住,一同飞向前面正殿。这内殿本是初凤行法炼道之所,全宫最重要的所在,埋伏自然不少。一则易静道力高深,见多识广,英琼双剑神妙;二则有朱梅预先指示机宜,再加身形隐住,即使遇见一两个宫中余孽,无不应手伤亡,所过之处,势如破竹,一些也没有阻隔。只刻许工夫,便人不知鬼不觉地侵入三女摆设寿筵的正殿不远。众人见下手这般容易,俱各欣喜非常,暗忖:“如照这样,飞到筵前,只须乘他一个冷不防,将各人的飞剑法宝同时发将出去,纵未必全数诛戮,至少也除却几个首要。”一路寻思,耳闻仙韶杂奏之声四起,不觉行抵殿前。遥望殿中,四壁尽是鲸烛珠灯,晶辉灿烂,大放光明;青玉案上,奇花异果、海错山珍,堆如山积。紫云三女同了众妖人,正在觥筹交错,一面炫幻争奇,各逞己能。满殿上鱼龙往来、仙禽翔集,纷纷衔杯上寿、闻乐起舞。真个是变化无穷,极尽诡妙,虽是左道魔法,却也令人心惊目摇,不敢轻视。三女高坐中案,款宾献术,只管互为赞美,笑言晏晏,俱不料危机瞬息,就要发作。
  这时三凤忽从众中立起,手里擎着一个白晶酒杯,满盛碧酒,对众说道:“适才诸位道友妙法,俱已领教。小妹不才,也炼了一样小术,现在施展出来,与诸位道友略助清兴,就便领教如何?”众妖人纷道:“三公主妙法无穷,定比适才还要新奇,我等得开眼界,真乃幸事。还请先道其详,以便到时不致和许仙姑的五仙上寿一般,突如其来,我等事前不知,错过观赏机会,又误认来的是仇敌惊扰,几乎贻笑大方,倒觉扫兴。”原来许飞娘何等机智,又与三凤不和,胸藏叵测。这时因见三女酣饮狂欢,全不以大敌当前为虑;慧珠、金须奴虽也强颜为笑,却是面隐深忧。尤其初凤迥非往日持重敏练,有时竟仿佛醉了酒一般,语言皆无伦次,简直反常,变了性情。虽然初凤修道数百年,不致像常人中酒那般颠倒错乱,怎能逃得过许飞娘耳目,略一细心,便可辨出。再加飞娘又知道那七圣魔法厉害,陷人不成,行法之人必要身受其害。初凤行法以后,并未擒到一个敌人,其中定有差池。峨眉派岂是好惹的,既已成仇,怎能容你自在?也许强敌业已深入,少时就要发动。想到这里,顿生巧计,以为事急劫宝遁走试验,故意借着娱宾为由,乘冬秀正弄幻景将完之际,亦取出自己带来祝寿的数十枚怀山仙果,暗将炼就五鬼驱遣出来,持果献寿。三女和众妖人事前不知就里,一见五个模样狰狞的道者忽在殿中出现,俱误以为来了仇敌,纷纷惊扰欲起。飞娘见初凤神志果已混沌,自是心喜。易静、轻云等将到时,飞娘的法刚刚行完,殿中仙韶歇而复作。众妖人因飞娘闹过这一次把戏颇煞风景,所以如此说法。
  三凤闻言,答道:“此法无甚珍奇,也非幻景。日前因愚妹贱寿在即,想不出娱宾妙法,偶忆昔日纣王肉林酒池,枉被世人称为无道荒淫,伤耗许多财力民命。其实不过是一个人力做成的贮酒池罢了,哪里配得上‘酒池’二字?我这法儿,不似纣王那般残民以逞,只用上百十个有限的鱼虾而已。少时先请诸位仙宾和众师姊暂蒙法眼。这法一施,黄晶殿立时变成万顷仙酿、千层酒浪,再将这只晶杯化成一个水晶大盆。我等置身其内,同泛碧波,随意取饮,都是本宫仙酿。这酒海中,还有不少鱼虾游泳,诸位食指一动,告知小妹,便可指物下酒。区区小术,无异班门弄斧,诸位休得见笑。”
  众人正逊谢间,三凤已将满头秀发披散,口诵玄天魔咒施展魔法。将翠袖一挥,音声尽止,满殿灯烛光华全都熄灭,殿内外俱是一般漆黑,眼前只见云烟乱转,不辨一物。转眼工夫,忽听三凤大喝一声,耳听涛声浩浩,酒香透鼻,众人觉着身子微微动了一动,一座黄晶殿已化成一片广阔无垠的酒海,除长案几座杯盘外,原来景物不知何往。三凤手中所持那只晶杯,变成亩许大小一个晶盆,银光闪闪,直冲霄汉,结成一团皓月,清辉流射,照得上下通明,宛如白昼。水中各种鱼虾介贝之属,不住掉尾扬鳍,穿梭般来往。三凤挑众妖人喜吃的海鲜将手一指,波涛上便涌起一架金花,火焰熊熊。那些鱼虾便往火上投去,霎时烤熟,随着那朵金花直往盆中漂来。众妖人在晶盆之内,手持原有青玉案上的杯箸,随意往海中舀酒取鱼饮食。
  方在同声赞美惊奇,忽闻细乐之声起自海上,一团彩云簇拥着数十个羽衣霞裳的仙官仙女,各自骑鸾跨凤,手捧乐器,浮沉于海天深处,若隐若现,仙韶送奏。衬着这晶盆皓魄,上下天光,碧云银霞,流辉四射,置身其中,几疑瑶池金阙,仙景无边,也未必有此奇丽。
  易静、轻云等这时也正赶到。身经其境的人,仿佛是另一天地。局外人看去,却是具体而微,其中人物,与海市蜃楼相似。不但那酒海仅有原来殿堂大小,连众妖人都变成了尺许长短。易静知是魔家的寸地存身之法,虽比不上佛家的粒粟中现大千世界,却也神妙非常,不可轻视。此时贸然闯进动手,极易被敌人警觉,一个不巧,便会中了敌人的道儿。连忙示意众人缓进,等三凤把魔法施完,殿中景物回了原状,再行入内。
  眼看殿中三女与诸妖人正在狂欢极乐之际,晶盆前面酒波中忽然冒起一道红光。众妖人还当是又有什么新奇花样。三女却知来了外人,既敢从殿中地底穿出,定是能手,原法必制他不住。三凤首先大喝一声,收了妖法。初凤在殿中原有准备,也早运元灵,将手一指头顶悬的魔镜,一团暗影,立时发出一片寒光,向来的红光照去。众妖人也都警觉过来,正各自准备施展法宝飞剑迎敌。忽听红光中有人喝道:“紫云三友,今日怎地连我也认不得了?”说罢,光敛处,现出一个长髯飘胸、大腹郎当的红脸矮胖老者。三女认得来人正是北海陷空老祖门下大弟子灵威叟,寿辰前曾给他发过请柬,想必有事羁身,这时方得赶来祝贺。立时转惊为喜,忙将镜光敛去,收了法宝。方拟请众妖人一一上前相见,然后入座款待,灵威叟已大声疾呼道:“三位公主,事已危急,无须再做客套,先容我把话说完。日前接了三位公主招宴请帖,五百年仙寿芳辰,本想早来庆祝。偏巧随侍家师炼两极丹,不能分身,只得留到日后登门负荆补祝,原无赴宴之意。不料昨日紫昊峰严老前辈来访家师,求取万年续断,谈起媖姆因受南海双童甄氏弟兄师父天游子临化以前重托,助他二人报那杀父之仇。如今甄氏弟兄从凝碧崖灵翠峰微尘阵内脱身,拜在峨眉掌教妙一真人门下,由媖姆与妙一真人同授他仙法神符,还有许多峨眉长幼两辈中能手相助,应在今日子时,分两路入宫,破去神沙甬道,取那天一贞水,并报前仇。三位公主劫运已至,恐难挽回。我听了这些话,才请准师父前来报警。先还以为紫云宫天罗地网、埋伏重重,峨眉道法固是高妙,但千里神沙变化无穷,何等厉害,来人未必如此容易。谁知行近迎仙岛上空,便见昔日连山大师两枚朱环化成两个光圈,正摄着那五彩神沙,如彩虹经天一般往衡岳一带飞去。越知事情有些不妙,忙催遁光,赶往岛上,见延光亭内无人延宾。我仗有前层沙母及护身入宫之法,特由地底穿行入宫,以测神沙仙阵破否。我知黄晶殿为宫中奥区,至宝所在,上下四方俱有法宝封锁埋伏,先只准备在殿前略远处现身,未敢妄入重地。万没料到不但直达宫中畅行无阻,便连这座黄晶殿也是藩篱尽撤。只是敌人踪迹,却未发现一个。方疑诸位已遇强敌,不敢疏忽,才用法宝护身,闯出一探,才知盛筵甫开。除我一路所见神沙甬道以及各地埋伏都已被敌人破去而外,此地却是别无动静。诸位道友道法高深,敌人大举入犯,岂无一丝警觉?适才所见,又似三位公主诱敌之计,好生令人不解,目前子正,正是严老前辈所说应劫之时,不可不加准备,防患未然,以免敌人乘虚而入,悔之晚矣!”
  这一番话,休说几个宫中主脑听了失魂丧胆,一干妖人也无不惊心,俱都面面相觑,暗做警备。初凤仓猝闻警,惊惧过甚,神志才微有些清醒。待运用元灵指挥魔镜照察时,灵威叟已看出初凤神色张皇,知道所料不差,三女祸在顷刻,且非峨眉之敌。正想劝她姊妹三人同了大家,趁仇敌未到以前,或是见机逃走,或是将贞水献出,暂免一时,话还未说两句,忽然“叭”的一声,脸上早着了一个大嘴巴,半边左脸立时由红透紫,直打得灵威叟暴跳如雷,刚骂了声:“何人大胆,暗中伤人?”便见眼前一晃,现出一个矮老头儿,指着灵威叟哈哈大笑道:“我把你这冒名顶替、不知死活的胖老儿,竟敢在这时候赶来讨好卖乖。如不看在你那孽师面上,我一举手,便送你去见真灵威丈人去。只打了你一下,还不服气么?”
  灵威叟看出来人正是嵩山二老中的矮叟朱梅,他素来谨慎,惟恐闪失,知道不是寻常,哪敢招惹。好在朋友情分业已尽到,不敢再为留连,便朝三女高呼道:“峨眉能人定来不少,诸位道友切莫轻敌,致取败亡。贫道去也。”初凤等见朱梅突然现身,不由一阵大乱,纷纷施展法宝飞剑,上前对敌时,灵威叟先自遁去。紧接着朱梅也将身形一晃,不知去向。初凤大怒,将手一指魔镜,满殿俱是寒光,还想查照敌踪时,旁立许飞娘一眼望见镜影中现出许多少年男女,就中金蝉独自一个正往三凤身旁扑来。因为适才朱梅隐身出现,三女早防还有别的敌人暗算,各自施展护身魔法,金蝉欲待飞到身前,再行出其不意,飞剑斩敌,尚未到得跟前。飞娘暗忖:“峨眉势盛,今日业已侵入腹地,紫云宫必破无疑。这些长幼敌人,俱有法术护身,众人更难于应付。初凤虽有魔镜,太耗真元,不敢常使。何不将来人隐身之法破去,一则显露己能,以洗昨日败退之羞;二则可使三凤对己重坚信赖,好乘机诓骗宝物。”想到这里,便趁来人法宝飞剑还未施为之际,大喝道:“峨眉门下小业障,竟敢耍弄障眼法儿来此扰敌么!”说罢,将手一扬,飞起一团红似淤血,时方时圆,软而透明的东西,光华暗赤,上下飞扬,满殿凶煞之气,寒光俱为所掩。易静认得这种邪法乃赤身教主鸠盘婆所传,最是污秽不过,恐众人不知厉害,便即喝道:“此乃赤身教下赤癸球,待我破它。时辰已到,诸位道友还不现身出战,等待何时?”说罢,早将预先备就的灭魔弹月弩对准那团暗赤光华射去,光华似梭一般,正向当中穿过,立即爆散开来,化为万点红雨,飞洒下落。这时众人隐身法吃那赤癸球一照,正在将破未破之际,被易静一声警觉,又见魔镜现形,隐身不住,各自收了法术,纷纷放出飞剑法宝,上前迎敌。众妖人见敌人来了这么多,又惊又怕,也各纷纷应战。
  那金蝉随了朱梅,会合石生母子,由外围飞行,直入内殿。见了红药,知总图已破,易静、英琼、轻云等一行七人业已飞向前殿。朱梅便留下石生母子,指示机宜,由红药相助取那元命牌。自己同了金蝉径往前殿,一到先将灵威叟惊走,便自隐身退去,去办另一件要事。不提。
  金蝉来时,原受朱梅吩咐,到了殿中,等朱梅一走,便现身出战,诸事小心。及至朱梅去后,金蝉见众人并未看见自己,不由起了贪功之想,暗忖:“许飞娘素来厉害,自己本敌她不过,又要防她劫走那璇光尺,责任甚大。何不乘机上前,暗放飞剑,斩了三凤,将她法宝囊一并抢走,岂不省事?”正在那欲前又却之际,飞娘已将赤癸球放起,因为贪功一念,未先将双剑护身。幸是易静提醒得快,差点被血光照向头上,坏了道行。及见隐身不住,便指金光,先朝三凤飞去。
  飞娘见赤癸球被破,心中大怒,正要给金蝉一个辣手。易静原敌慧珠,知道众人皆非飞娘之敌,早将弹月弩收回,飞起剑光,直取飞娘。飞娘大喝道:“易道友并非峨眉党羽,为何也来此助纣为虐?”易静答道:“你这无知泼贱,到处惹事生非!我念你未到伏诛的时候,速速遁走,还可活命;如想在此趁火打劫,再也休想!”飞娘一听心事被她道破,不由吃了一惊。一面飞剑应战,暗中偷看众人:甄艮、甄兑双战二凤、金须奴;英琼、轻云双战初凤、慧珠;另外还有两个道童,在一条梭形光华之下,到处穿飞,不时现出上半身,用飞剑法宝杀害宫众,任何法术法宝俱不能伤他们分毫,甚是猖狂。再看三凤,因敌不过金蝉霹雳剑,已将数十件仙兵祭起,仍是占不了一丝便宜。余外还有像朱梅那样厉害的能手,不知多少,未曾露面。只见满殿光华飞舞中,敌人未伤一个,宫中侍众以及来的妖人,却是伤亡不少。心中惦记着三凤收藏的璇光尺和金庭玉柱中的宝物,几次想飞近三凤身侧,俱被易静法宝飞剑绊住。正在发急,旁边的金须奴虽然相助二凤与南海双童动手,因早料今日决无胜理,又见初凤正在危急,屡次暗示二凤作速遁走,自己好分身去助初凤。二凤偏又不舍眼前这片基业,总想侥幸将敌人战退,执意不肯。金须奴一面要顾夫妇之情,一面要全主仆之义,朱梅在此,又不敢胡乱施展法宝,真是战既不可,退亦不能,好生着急为难。猛一眼瞥见初凤已被英、云双剑逼得风雨不透,不但魔法无功,反连失了许多宝物,虽有慧珠死命保护支持,仍是无用。想起昔日相救相随恩义,心如刀割。知道敌人势盛,决非对手。这时黄晶殿已由初凤行使魔法,与金庭玉柱连成一气,在两处设了寿筵。原拟宴饮中间,等众人献完了法,最后才由初凤一举手,将众人移向金庭,再显神通,施展魔法,以娱仙宾。此时事在危急,除初凤行法,率领几个本宫首要,遁入金庭玉柱之间将它封锁,自己再冒险出见朱梅,献出贞水,以求免祸,或者还有几分之望外,别无善策。一见二凤只管不退,忽然把心一横,竟是舍了她,直往初凤身前飞去。二凤原非双童之敌,偏巧金须奴日前为防遇见峨眉门下,二凤误用法宝伤人,以后仇隙越深,更难转圜,将她所有宝物全要过去。今日来了强敌,金须奴还在持重,不肯速下辣手。二凤屡次催他施为,他俱不肯。先还以有他在侧,总可无虑。准知无端抛下自己飞去,不由着起忙来,喊了一声,未见答应。知道自己势孤力弱,再不见机,定有闪失,也打算跟踪飞走。
  南海双童与三女有杀父之仇,看出二凤想逃,哪里容得。甄兑早在暗中取出三棱戮魔刺,将手一扬,对准二凤打去。此宝乃双童师父在日炼魔之宝,取海中恶鲨脊刺炼成。与别的法宝不同,每根只能用上一次。发出去是一条大指粗的银光,光尖上有三棱芒刺。一经打中敌人,立时在身上爆散开来,化成无数坚利的碎刺,钻骨刺心,耗蚀精血。双童一则因为乃师临去时谆谆告诫,此宝狠毒,中上极难幸免,只能作为报仇除害之用,不可轻易行使;二则此宝不能收回,遗留无多,用一次,少一次;故而前受史南溪等妖人之愚,用地行神法暗入峨眉盗取肉芝,遇见那么厉害的劲敌,都未轻易行使。论起二凤所得月儿岛各样法宝中,原有御敌之物,偏又不在身旁,本就双拳难敌四手。临逃仓猝之际,微一疏神,不及回剑防身,恰被打在右腿之上,觉着腿一麻,忽又觉着裂骨般的奇痛,知道不妙。好个二凤,身受这等重伤,如换旁人,早已支持不住,身死敌手,她却能当机立断。不俟敌人二次又下毒手,连头也不回,暗运玄功,施展魔教中解体脱身之法,将手一拍胯间,起了一片烟光。双童眼见二凤坠落,忙指剑光飞下,却是一条白生生欺霜赛雪的玉腿横在地上,一声爆响,震成粉碎。二凤已往金须奴那一面飞去。双童如何肯舍,跟着紧紧追将过去。其实二凤如趁此时逃生,还来得及。只为一念情痴,又恼着金须奴不该撇下她而去,气在心里。一则想过去喝问;二则还想催他速使法宝,报仇却敌;三则也是劫运已至,竟没想到逃之一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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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5 19:30: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六八回 势迫危临 一奴救主 邪消正胜 双凤亡身
  二凤在这里刚起身时,那边慧珠护着初凤,力战英、云,在紫郢、青索双攻之下,一连丧失了许多法宝仙兵。正在危急之际,初凤心惊强敌,神志也有些清醒。恰值金须奴舍了二凤飞来,一到便高声大喝道:“敌人势盛,恩主还不施展仙法,退往金庭之中,从长计较么?”一句话将初凤提醒,但并无悔过之心,只不过想起金庭玉柱也是重要所在。一面由慧珠、金须奴敌住英、云,忙将秀发披散,口诵魔咒,待要施展魔家诸天挪移大法。带了一干自己人往金庭玉柱中退去,只留下许飞娘和那些赴会的妖人在殿中迎敌,以便匀出一些工夫,施展魔法报仇。初凤起初将寿筵设在两处,原为娱宾显能之用,除许飞娘等众妖人因未到施为之时,尚未通知外,其余宫中诸首要俱已早知梗概。只须照法行使,一声暗令,便现出一道金桥,由一团五色彩云簇拥,众人自会随之移往。
  初凤正在行法之际,慧珠的一口飞剑又被轻云青索剑绞断。先是英琼见金须奴来助初凤,便指着大喝道:“今日三女在劫难逃,我等念你尚知顺逆,只为救主,情有可原,不与你计较。还不退去,少时同归于尽,悔之晚矣!”金须奴情知所说不差,也不还言,只管运用剑光抵敌,好让初凤设法遁走。英琼见他不听,一指剑光,龙飞电掣一般卷上前去。金须奴本觉不支,再一见慧珠飞剑又被绞断,一时救主情急,便将清宁扇取将出来,正待施为。倏地眼前一晃,矮叟朱梅重又出现,指着金须奴笑骂道:“你这业障,还不夹了尾巴逃走,也要跟着找死么?”说时,初凤已将魔法行使开来,正要发出暗令,招呼众人往桥上飞去。朱梅突将手一扬,一团火球发将出去,打在金桥上面,立时将桥炸成粉碎。
  金须奴见朱梅二次来到,已经大吃一惊。再见金桥被朱梅破去,愈发吓了个魂不附体。知道事已危险万分,逃往金庭,决难如愿,哪敢丝毫怠慢。当时只想拼着百死,救护初凤逃走,一切均未顾到。忙即一把拉了慧珠,抢向初凤身旁,拼着损伤重宝,先从法宝囊内取出一件锁阳钩,敌住英、云双剑,口中大喊道:“朱真人格外施恩,暂饶我等,容我恩主改过自新吧。”初凤先受七魔反攻,神志时清时乱,魔法一破,心里一急,重又迷糊。见英、云剑光乘隙飞来,一些也未在意。多亏金须奴双管齐下,一面使法宝敌住飞剑,一面早将月儿岛得来的绿云仙席取出,往空中一掷,便化成丈许方圆的一片绿云,与慧珠两人双双夹了初凤,飞身云上,电转星驰,往殿外飞走。英琼、轻云已使双剑合璧,将她法宝破去。一见初凤逃走,忙即指挥剑光追赶。朱梅刚喝一声:“且慢!”金须奴在绿云拥护中,见英、云二人御剑追来,知道双剑厉害,无法抵御,万般无奈,只得将清宁扇朝着二人一挥,当下便有百丈寒辉,带着罡风吹来。英、云二人毕竟功候还浅,怎能抵挡。幸亏朱梅在侧,知道此扇厉害,忙运玄功,将手一搓,朝着前面一推,口中喝道:“念你忠义,我索性回风助你一程吧。”那罡风眼看吹到,被这一推,突又回向那片绿云吹去,疾如奔马,转眼没了影子。
  就在这几头忙乱中,二凤恰巧断了一腿飞来,看见金须奴、慧珠夹了初凤,正往绿云上飞去,忙喊:“金哥助我!”此时金须奴只一援手,便可将爱妻同时救走。偏生正在亡魂丧胆、危机瞬息之际,急于救主逃生,心慌意乱;又值殿上正邪两派群仙大战,风雷之声四起,没有听清。等到飞云逃走,才得想起时,英、云已飞剑来追。原想挥动清宁扇,将敌人扇退,再行回身抢救,偏又被朱梅运用玄功将风推回,漫说不敢再行回身,即使打算冒险来救,那片绿云被这罡风一吹,已是不由自主,比箭还疾,往前飞去,退回哪里能够。英、云二人见追初凤不曾追上,一眼望见二凤在那里逡巡欲遁,如何容得,忙指剑光追去。朱梅此次出现,原为二凤在三女之中,以她恶行最少,此次不过应遭此难,如被英、云仙剑所斩,形神一齐消亡,便难转劫,特地赶来相救。一见剑光飞出,知难喝止,忙将手一指,一道金光飞起,将青紫两道剑光挡住。可怜二凤一腔悲忿,眼见双剑飞来,无可抵御,忽有救星,出乎意料。正想行使魔法遁走,南海双童业已赶至,弟兄二人法宝飞剑同时施为,截个正着,二凤如何禁受得住,当时尸横就地。英、云二人回望朱梅,忽又不见。知道朱梅成心让南海双童手刃父仇,见已奏功,便联合一起,去助金蝉、易静,与三凤、飞娘对敌。
  四人刚飞身过去,还未到达,忽见殿侧穹门里飞射出一团其红如血的火球,四围雾烟围绕,正要腾空往殿外飞去。南海双童知是妖人要借妖法遁走,忙挥剑堵截。那火球见前面来了敌人,突地回头,又要往三凤身侧飞去。轻云、英琼更不怠慢,也各将剑光一指,追上去,紫郢、青索二剑飞起空中,似蛟龙剪尾一般,追上火球,只一绞,便听一声惨呼,火烟熄处,一个披头散发、赤身浴血的女子坠将下来,尸横就地,正是首恶冬秀。同时穹门内银光闪处,蓉波、杨鲤、石生、红药四人也飞追出来,见冬秀已死,甚是快意。彼此一打招呼,各按预定,分头行事。不提。
  原来蓉波、石生随定矮叟朱梅到了内殿,见着红药破了晶殿外魔闸、魔网,由石生上前刺破中指血,按照朱梅传谕,谨谨慎慎地将血滴在元命牌心肉钉之上,然后行法,取下交与蓉波。正要一同赶往正殿,朱梅忽道:“刚才杨鲤因想盗这面元命牌,借着执事为名,打算偷入内殿,被冬秀识破。杨鲤见势不佳,便用他师父所传千里腾光之法逃走。不料三女在殿前早设下好些埋伏,他刚逃到殿口,便被擒住。三女当时就要将他处死,偏巧冬秀说,他既想私自入殿,谋为不轨,必与外人勾结。何不将他拷问明白,再行处死不迟。初凤便命冬秀带了他往正殿侧穹门天刑室内,用各种魔法拷问,水、火、风、雷,备受荼毒,杨鲤死而复生好几次。冬秀先因二凤下嫁金须奴,动了欲念,杨鲤一来便被看中,屡示殷勤,杨鲤却不理睬,本就衔恨。这时一则假公济私;二则借此要挟,并非定要杨鲤的命。见他宁死不发一言,无可奈何,必用饰词回话初凤。我等到了前殿,此女阴毒险狠,又极见机,一见我等大举深入,必暗往天刑室内用好言劝说杨鲤,约他同逃。杨鲤本就在忍死待救,一听出我等俱来,自是越发不从,那时冬秀必下毒手。正殿上悬有魔镜,又有许飞娘在彼,隐身法须瞒她不过。到了那里,我必现身。可乘其慌乱不备,尔等隐身法术未破之际,红药、蓉波、石生三人速由穹门入内,休走正路,逢弯左转,便到天刑室内,先护住了杨鲤,再由红药持我灵符解救。蓉波、石生上前迎敌,以防她情急害人。”
  蓉波、石生、红药领命到了正殿,朱梅一现身,众妖人纷纷大乱。三人本不知穹门所在,正在寻找,忽见冬秀离众而起,走向殿东,用手朝壁上一指,便现出一个穹门,径往门内走去,三人急忙跟踪而入。这时正值许飞娘行法之际,三人侥幸未被赤癸球血光照见。到了门里一看,里面尽是复室曲甬,冬秀已不知去向。只得依照朱梅吩咐,一路迂回曲折前进,虽然遁光迅速,也费了好些事,才得走到。那天刑室乃是一个大约方丈的圆形穹隆,三人未到以前,便听烈火风雷之声时发时止。到了一看,杨鲤手足腰腹俱被火环套住,悬空吊挂在室当中一根晶柱上面。冬秀正用那威逼利诱的言语,站在当地朝他劝说。手指处便是一团烈火,掷向杨鲤面前。另一手拿着一把极细的长针,做出要发不发之状。杨鲤在浑身银光环绕之下,只管紧闭双目,潜神内照,忍受荼毒,毫不为动。蓉波见了,好生难过,忙和石生抢飞过去。刚到杨鲤身前,冬秀已是由爱转恨,指定杨鲤骂道:“好个不识抬举的东西,如今峨眉大举进犯,我好心好意待你,你却这般执拗。休以为你会护身之法,能抗烈火风雷,这天刑室内三十六般毒刑,你也深知,漫说你这点微末道行,便是大罗神仙,只要被这五个仙环套住,发动诸般天刑,也难保性命。再不应允,我便将这神鲨刺刺入你全身要穴,制住你的魂魄真灵不能逃遁,然后发动天刑,使你形神全化灰烟,悔之晚矣!”
  廉红药闻言,忍不住骂道:“无耻贱婢,这等狠毒,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说时,剑光早飞出手去。冬秀也甚灵敏,猛见身侧光华一亮,便知不妙,不等见人,一面飞剑抵御,心里一发狠,将那一把神鲨刺朝杨鲤打去。谁知红药这里现身,杨鲤身旁的蓉波、石生也同时发动,由蓉波取出矮叟朱梅借给的两仪分光锉,朝着那五个人环挨次一转,立即断落坠地,将杨鲤抢救出险。石生见冬秀手上毒针发出,一手使天遁镜照去,另一手一指剑光,一溜银光,电掣星飞,直取冬秀。冬秀见是蓉波,便大骂道:“不知死活的丫头,元命牌早将你真灵制住,也敢与杨鲤一党,同谋叛逆么?”言还未了,天遁镜上百丈金霞,早将神鲨刺化为乌有。这时除杨鲤刚刚出困,饱受荼毒惊恐,神志未复,未动手外,三人的飞剑法宝,早纷纷齐上,一转眼间,冬秀飞剑先被红药的剑光绞断。冬秀忙将身带法宝全数施展出来。不消片刻,俱被三人破去。去路又被红药、石生抢在前面阻住,不能脱生。知道弄巧成拙,危机一瞬,越发惊急气忿。想了想,把心一横,一面发动室中三十六般天刑,一面暗使那天魔解体之法,准备万一不济,自残肢体,作为替身逃走。
  这边三人见冬秀法宝飞剑纷纷断落,只剩一团光华护身,用两柄飞戈苦苦相持,业已不支。正在得势,忽见冬秀口中喃喃诵念魔咒不绝,猜是又要施展什么邪法异宝。方在留神,果然冬秀诵完魔咒,双手掐诀,朝着四外挥了几下。立时风雷之声大作,愁云漠漠,惨雾沉沉,满室飞叉、飞箭、飞刀之类密如雨雾,更有碗大雷火排山倒海一般,连同那些刀叉挨次当头打到,声势甚是骇人。石生忙施天遁镜照时,那百丈金霞所照之处虽然随照随消,可是破了一样,又来一样,刀叉雷火消灭后,又有飞针毒钩同时生发。毕竟蓉波道行最高,见冬秀乘机已将两柄飞戈收转,这些埋伏一出现便被宝镜破去,仍是层出不穷,料她伎俩已穷,想分散敌人心神,抽空脱身。刚喊:“大家仔细,休放这魔女逃走!”言还未了,冬秀猛然一声娇叱,把满口银牙一错,头上秀发全部披散,浑身衣服脱落,赤身露体,不着一丝,猛地飞起身来,一个大旋转,不但没有逃退之状,反朝杨鲤扑去。同时上下四方突伸出数十根大火爪,朝着四人抓来。起初那些风雷刀箭发自一方,这次却是上下四方一齐夹攻。天遁镜只照一面,蓉波等不得不各自先用法宝飞剑抵御,又恐杨鲤中了暗算,心神一分,没料到冬秀奸猾,用的是欲退先进之计。等到蓉波等三人分头救助时,冬秀还未扑到杨鲤面前,猛地又一个大旋转,玉腿双张,头下脚上,往下一沉,就势避开天遁镜光华,往外逃走。
  这时四壁飞爪尚未全数消灭,众人正在忙乱抵御之际,一见冬秀逃走,哪里容得。石生一手持镜去破那飞爪,一手挥飞剑追上前去。红药、蓉波也各自纷纷发动。眼看冬秀这次逃走,除了周身烟云围绕,并无法宝护身。三人剑光迅速,霎时追上冬秀,只一落一绕之际,便已斩为两段,一团火烟冒起,尸横就地。俱以为大功成就,好生心喜。这时石生的天遁镜正将飞爪扫灭净尽,无心中照将过来,恰巧照在冬秀坠落处,竟没看出冬秀尸首。定睛一看,地上只有两截断指,血痕犹新。蓉波忙道:“我等中了妖女解体分尸之计,逃走了。”众人闻言,也不暇再管天刑室中妖法埋伏是否破完,连忙往外追去。等到追出室门,冬秀已为英、云、双童等人所斩。
  这时殿上众妖人有的因许飞娘未退,还在苦苦支持;有的见金须奴、慧珠夹了初凤逃走,也知不妙,想要遁走。不知怎地,走到哪里,俱有拦阻,不能遁出。无奈何,只得回身抵敌。偏生易鼎、易震道力虽然稍差,所御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却是厉害无比。有此护身,满殿横冲直撞,有时乘隙暗放飞剑法宝出来会敌,不问成功与否,众妖人不能伤他分毫,有胜无败,先就占了便宜。那旁许飞娘苦战易静,想想易氏全家厉害,自己与易周曾有数面之缘,未破过脸,不便施展辣手,树此强敌,总想等到三女势败不支,抽空抢了宝物逃走。斗了一阵,先见初凤等已逃,还当是初凤、金须奴、慧珠三人逃往金庭,取甚法宝出来会敌。及见半晌没有动静,冬秀又为敌人所斩,英、云、双童诸人正分头往三凤身前飞去。知道三凤独斗金蝉不过是个平手,尚难取胜,何况又添了这许多劲敌,必无幸理。便朝易静大喝道:“我与令尊曾有交谊,不愿与你一般见识,伤了两家和气,你却执迷不悟。如再不退,休怪无情!”易静喝骂道:“你这泼贱,专一无事生非。三女如胜,你便添了爪牙;三女如败,你又想趁火打劫,于中取利。鬼蜮伎俩,已被朱真人看破。我等早有准备,速速遁走,还可多活数年,完那三次峨眉劫运;否则我们便要成全你早死了。”飞娘被她道破心事,不由大吃一惊。继一寻思:“今日峨眉诸首脑仅来了一个朱梅,稍现两现即逝,自信勉强对付得过,所最怕的还是赑媖姆。先在甬道外,虽听见她的神雷,可是始终未见本人。此人性情淡泊,久已不问世事。自从那年劫去廉红药,提心吊胆了好些日。屡次打听同道中高明之士,俱说她化解在即,劫去廉红药只为路见不平,并无他意,决不致再来为难。以她那样高的道行班辈,未必便受峨眉利用。否则早该现身,怎会三女势将瓦解,还无她的踪迹?”想了想,到口馒头,终不愿就此舍去。也不再和易静斗口,暗从法宝囊内取出一条长方素绢,上下一抖,立时便是一片白光,高齐殿顶,将易静隔住。一面急将飞剑收回,径往三凤身侧飞去。
  那三凤初战金蝉,一见飞剑不能取胜,便将各种法宝施展出来,数十种各色各样的青光电掣虹飞,纷纷齐上。金蝉霹雳双剑虽非凡品,毕竟有些寡不敌众。三凤看出金蝉不支,拼着损伤两件法宝,将手一指,分出一半法宝,去绊住双剑,另一半直取金蝉。金蝉正在奋力抵御,忽见光华雾中分出数十道,当头飞落,来势甚疾,自己双剑又被绊住,知道不及回剑防御,且喜弥尘幡早在手上拿着,原准备万一敌人有甚厉害邪法异宝时,作为防身之用,正好施展。忙即一纵遁光,避过眼前危急。接着口诵真诀,将幡一展,立时便有一幢彩云护住全身,二次又杀上前去。三凤见许多法宝仍是不能伤他,气得银牙直错。一面运用法宝,将霹雳双剑裹住。正要暗中施展魔法取胜,猛一回头,初凤同了金须奴、慧珠已在行法,准备往金庭中退去。此时三凤还未看出二凤受伤,分身遁走,刚暗骂:“大姊糊涂,敌人虽然深入,只不过是朱梅一人,同了几个后生小辈,未必抵敌不住,怎便当着外人,退避示弱?你退我偏不退。”正在寻思自恃,便见朱梅二次现身,初凤魔法被破,金须奴用一片碧云,将初凤、慧珠一同带走。说时迟,那时快,三凤这里方稍稍吃了一惊,紧接着又见二凤紧追初凤、金须奴不上,想要回身逃遁,已是无及,死于南海双童飞剑之下。同时英琼、双童等飞追过来,又将冬秀杀死。三凤正在急痛攻心,又惊又恨,一晃眼间,英、云、双童等已一同追到,各将剑光朝自己飞来。先还以为法宝众多,仇人没有彩云护身,正可使用前法,杀他两个,略解仇恨。刚想分出法宝迎敌,对面红紫两道光华已如经天长虹一般飞到,将那数十道青光圈住。三凤方觉出敌人不可轻视,耳旁猛听许飞娘大喝道:“二位令姊一死一逃,峨眉派来了不少凶人,紫云宫行将瓦解。我等现在已非其敌,道友还不随我暂且退去,打点异日报仇之计么?”说罢,取出一件法宝,待要发出。南海双童大仇在身,手疾眼快,上来时见对面数十道青光乱闪乱窜,自己飞剑知非其敌,早就暗中打了主意。及见英、云双剑一出手,便将那些青光裹住,心中大喜,忙各将法宝祭起。三凤本就有些手忙脚乱,再被飞娘这一喊,心神一分,一个疏忽,胸肩上连中了两下,“哎呀”一声,血肉炸裂,倒于就地。
  对阵金蝉见英、云等追来接应,便知大功将成,早防到飞娘劫宝逃走之计,弥尘幡始终不曾撤去。趁着紫郢、青索围绕数十道青光纠结之际,方将霹雳剑招回,静候行事。猛见飞娘从侧面飞到三凤身前,众人尚未大获全胜,又不是施放神雷的时候,暗道一声:“不好!”明知不是飞娘对手,一则仗有弥尘幡护身,二则事在紧急,时机稍纵即逝,便不问三七二十一,一纵云幢,疾同电射,径往三凤身前抢去。刚刚到达,双童法宝业已奏功。金蝉更不怠慢,一指飞剑,先将身受重伤的三凤斩为两段。就势一把抓起她的法宝囊,便往旁边遁开。等到飞娘法宝施展开来,彩云飙转,业已无及,不由大怒。还待施展辣手,给众人一个厉害,恰巧英琼、轻云的双剑已将那数十件法宝断为两截,化作百十道青虹纷纷飞舞,坠落满殿。许飞娘一眼瞥见彩云幢里,金蝉剑斩三凤,抢了法宝囊遁走,抛起一片红霞追来。英琼、轻云知是劲敌,各将剑光一指,双剑合璧,迎上前去。
  许飞娘识得双剑厉害,暗忖:“此时紫云宫大势已去,自己纵能伤却一两个峨眉后辈,济得甚事?何况对面人多势众,胜负尚是难说。莫如趁敌人全数在此,暗中遁往金庭,到底还有所获,岂不是好?”想到这里,大喝道:“峨眉群小,休得倚众逞能,仙姑暂容尔等多活些日,再行相见。”说罢,手扬处,数十丈长一道青光护住全身。再将手连招两下,收回两处法宝。星飞电掣,直往殿外飞去。金蝉忙喊:“大家快来,这贼道姑定往金庭盗宝,那里无人防守,我等同驾弥尘幡追去。”说罢,金蝉、英琼、轻云、甄艮四人首先飞过,也不及再俟甄兑,径往金庭飞去。弥尘幡虽快,飞娘遁光也是不弱,四人招呼之际,又未免略迟了一步,等到弥尘幡降落金庭之前,六扇封闭好的金门已被飞娘用法术震开,依稀还看见飞娘后影在前一闪,四人忙即跟踪追入。刚一进门,忽然眼前一亮,一片白中带青的光华将四人阻住,弥尘幡冲上去,竟是异常坚韧,阻力绝大,休想通过。英琼一着急,首先将紫郢剑放将出去,紫光射在青白光华上面,只听声如裂帛,哧地响了一声,依旧横亘前面,将路堵得死死的,连一丝空隙都无。四人无可奈何,只得各将飞剑法宝放起。英琼、轻云又将双剑合璧,上前攻打,光霞潋滟中,只听裂帛之声响个不绝,那光华兀自不曾消退。渐渐听得金庭中有了风雷之声,算计飞娘在玉柱间闹鬼。正在发急,忽听耳边有朱梅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说道:“此时我有要事,不能分身相助。此乃许飞娘用童男女头发炼成的天孙锦,已为紫郢、青索刺破,尔等还不冲将进去,等待何时?”
  四人闻言大悟,连忙一纵彩云,穿光而入。原来那光华便是适才飞娘用来阻隔易静的那片素绢。飞娘料知敌人既已识破自己奸谋,难免不跟踪追赶,一入金庭,便将它施展开来,化成一道光墙,将敌人阻住,以便下手盗取玉柱中法宝。此宝飞娘初炼时颇费苦功,虽被英、云刺透,光华并未减退,四人不知就里,差点误了时机。等到飞身入内一看,许飞娘手指一团雷火,正在焚烧玉柱。离柱不远,倒着三个妖人的尸首。那些玉柱根根都是霞光万道,瑞彩缤纷。四人刚将剑光指挥上前,好个许飞娘,见敌人追入,一丝也不显慌张畏缩,左肩摇处,首先飞起一道百十丈长的青虹,直取四人。一手仍指定雷火,焚烧玉柱。另一手从法宝囊内取出一物,往上一掷,便化成一团碧焰,四外青烟萦绕,当头落下,护住全身,只管注视雷火所烧之处,连头也不再回。英、云双剑被青光敌住,虽然势盛,无奈许飞娘的剑也非寻常,急切间尚难取胜。金蝉、甄艮的法宝飞剑只围在碧焰外面飞舞,一些也攻不进去,竟不能损伤飞娘分毫。
  金蝉见飞娘碧焰护身,媖姆灵符仅剩一道,诚恐一击不中,事更为难,所以有些踌躇。那玉柱光华经飞娘雷火一烧,越发奇盛,幻成异彩。猛听甄艮喝道:“贼道姑还要在此卖弄鬼祟,少时媖姆驾到,你死无葬身之地了!”金蝉因南海双童来时奉有指示,知是提醒他下手,这才将灵符往前一掷。立时一片金霞,夹着殷殷风雷之声,照耀全殿,光中一只大手,正朝飞娘抓去。那玉柱被飞娘雷火连烧,柱上光华已由盛而衰,地底雷声轰隆不绝。金蝉这次小心过度,还差点误了大事。飞娘先听甄艮呼喝,惊弓之鸟,虽是有些惊疑,怎奈贪心太炽,又疑敌人诈语,只管咬牙切齿,运用玄功,注定庭中玉柱,但一开动,现出宝物,便即乘机攫走,连头也顾不得回。眼看柱上光华越淡,功成顷刻。猛听雷声有异,忽见一片金霞从后袭来,便知不妙。因上回在岛上虚惊了一次,好生贻笑,心仍不死,还想死力支持,不到真个媖姆现身,不肯退走。谁知金霞所照之处,护身烟光先自消灭。忙一回视,一只大手已从身后抓到,暗道一声:“不好!”便自一纵遁光,将手一抬,身剑合一,飞身便起。英、云等正挡其出路,虽有朱梅前言,怎舍放她逃走,飞剑法宝一齐发动,合围上去。飞娘知道这些后辈俱都不可轻侮,自己弄巧成拙,枉伤两件心爱法宝,危机瞬息,惊忿交集。百忙中把心一横,倏地将手一扬,便是一团大雷火打将出来。众人知她厉害,俱有防备,见势不佳,连忙回剑护身时,耳听震天价一声巨响,雷火光中,满殿金尘玉屑纷飞如雨,飞娘已将庭中心金顶震穿一个巨孔,驾遁光逃走。那只神符幻化的大手,也跟着破空追去不提。
  除英琼、轻云外,金蝉、甄艮连人带飞剑,全被雷火震得荡了两荡。飞娘已去,知难追赶,齐往柱前飞去。见那些玉柱光华虽退,根根粗大莹澈,通明若晶,真是瑰丽庄严,奇美无俦。便各照朱梅吩咐,准备盘膝坐在当地施为。此时易静、甄兑、红药、杨鲤、蓉波、石生母子,都已陆续到来。只有易鼎、易震因甄兑而不及追随英、云等四人驾弥尘幡同往金庭,刚要另驾遁光跟踪追去,不料旁边飞过一个妖道,与甄兑撞了个迎面。甄兑贪功,忙用飞剑法宝截堵,不料战不多时,被妖道打了一飞钹,受伤倒地,几遭不测。多亏易静赶来,救了甄兑。易氏兄弟大怒,忙驾九天十地辟魔神梭,一直往外追去,尚未回转。谈起宫中妖人执事,业已死伤逃亡殆尽。所有投降诸人,俱都奉命在黄晶殿上消除打扫。四人闻言大喜,互相略说了几句经过。易静因见玉柱火光已敛,料是开放在即,恐有疏虞,忙请众人围坐玉柱四周,各自运用玄功准备。不消片刻,地底风雷声越来越盛。接着又听金铁交鸣一阵,当中主柱忽然转动起来,众人忙即立起,各将法宝飞剑放出,以防柱底宝物飞去。眼看主柱越转越急,四围的玉柱也都跟着转动,倏地庭中一道金光闪过,现出朱梅,哈哈大笑道:“全宫肃清,大功告成,回去正好赴那开庭盛会了。”
  说罢,便命众人避开,只带了金蝉、石生二人,同往主柱面前,一口真气喷向柱上,大喝一声:“速止!”那柱立时停住不转,风雷金铁之声全歇。然后走近前去,两手捧住主柱下端往上一提,喝一声:“疾!”那柱便缓缓随手而起。渐渐捧离地面约有三尺,柱基处现出一个深穴,里面彩气氤氲,奇香透鼻。石生早奉命准备,忙将天遁镜往柱底深穴照去。金蝉更不怠慢,一展弥尘幡,随镜光照处,飞身而入。到了底下,用慧眼一看,乃是一个圆球般的地穴,里面奇热无比。当中珊瑚案上,放有一个光彩透明的圆玉盒子。盒前燃着一盘其细如丝的线香,香烟散为满穴氤氲,幻成彩雾。四壁悬着十余件奇形怪状的法宝。金蝉事前已得朱梅指点,见一样便取一样。那香燃烧甚速,金蝉初下去时还有大半盘,只这取宝的一转眼间,便烧去了多半。再加穴中奇热无比,虽有弥尘幡护身,仍是难耐。尤其是取宝时,手一近壁,直似火中取栗一般,烤得生疼。等到挨次将壁间法宝取完,香已烧剩下只有两圈。知道天一金母的遗书连那两件异宝俱在案上玉球之中,关系最为重要。香一烧尽,地穴便合拢来。这是地心真穴所在,如被葬在内,休想得见天日。不禁吃了一惊,忙即上前伸手去捧。谁知那玉球竟重如泰山,用尽平生之力,休想动得分毫。猛想起忘了跪礼通诚,匆匆翻身拜倒。叩头起来,那香已烧得仅剩半环,危机一发。慌不迭地抢上前去,伸手一抱那球,觉得轻飘飘的,又惊又喜。猛一回头,那香只剩了三两寸,晃眼便尽。顾不得再取那珊瑚案,一纵弥尘幡,便往外飞去。身刚出穴,一眼望见朱梅,两手紧捧主柱,已是面红力竭,周身白气如蒸。把手一松,那柱刚一落地,便听穴底微微响了一下,并无别的动静。
  金蝉取了宝幡,上前拜见,将取来法宝献出。朱梅接过,连声夸赞不止。英琼、轻云、金蝉等几个常见朱梅之人,俱知他道行深厚,无论遇上什么劲敌险难,从未皱过眉头。今日捧那玉柱却甚吃力,浑身直冒热气,在那将放未放之时,更显出慌急神气,便问:“师伯何故如此?”朱梅笑道:“连许飞娘那么见多识广的妖人尚且不知轻重,何况你们。这主柱下面,乃是地心真穴。当年天一金母用绝大法力,辟为藏珍之所。飞升之际,默算未来,在穴中置有一盘水香。此香在穴中燃得极慢,一见风,顷刻之间,可以燃尽。此香一灭,穴便自行封闭,立刻地心真火发了,无论人物,俱化劫灰。这根主柱乃当初大禹镇海之宝,被金母移来此地镇压。此柱一折,不特紫云宫全宫化为乌有,这附近千里内的海面,俱都成了沸汤,遗祸无穷。飞娘只知穴内藏珍,凭着她的妖法,可以劫取,却不晓其中厉害。放着旁柱内藏的天一贞水和许多现成法宝不取,妄自觊觎重器。休说此柱重有一万三千余斤,她未必能够捧起。即使她预先学了鸠盘婆的大力神法,驱遣群魔将柱抬起,入内见了许多宝物,定起贪心,稍有疏忽,那香烧完,势必同归于尽,有甚便宜?我来时想起,祸患往往忽于未然,这等关系重大的事,谨慎些好。知道紫云宫除了这里,还有一个最紧要的所在,乃地窍深处,最为脆薄,同是关系全宫命脉。紫云三女居此数百年,竟未发觉。惟恐许飞娘和同来几个妖党万一事前有人从晓月贼秃、鸠盘婆那里闻得底细,到了势危之时偷偷赶去,来一个损人不利己,将它震裂,我们虽未必身受其害,此宫决难保全。因此一到,首先赶到那里防护,行法将周围封闭。二次现身,相助二凤兵解之后,又去降伏那神兽龙鲛。此兽已在金蝉初入甬道前伤去前爪。这东西性最忠义,一见斗我不过,又闻我说三女遭劫之讯,欲以身殉。经我再三诫谕,并允等它主人转劫成道以后,仍可随侍,方始收伏。少时便带它回返峨眉,以为仙府点缀。这一来,便耽搁了些时刻。不料你们仍是贪功,想伤飞娘,不给出路,以致被她用妖法冲破金庭逃走。虽无大碍,但是此庭乃天一金母运用天、地、人三才真火,采取西方真金熔铸而成。异日英、云等来此居住,道成时节,虽可炼金来补,到底不如原来,留一缺陷,岂不可惜?金蝉所发,乃是媖姆寄形化身妙用,本属虚设。那只大手一经追出,数百里外,必被飞娘看破,所幸你们尚未穷追。飞娘近来所炼几件厉害法宝,又要留为三次峨眉之用,不到危急,不肯轻易施展;否则你们追去,必受伤害无疑。这中央主柱,自从三女取宝百十年后,被三凤一日无心中发现柱中封锁符箓,她不知何用,试一演习,主柱忽然自行封闭。内中还藏有别的法宝,也未被三女发现取出。嗣见别根柱内有大同小异的符咒,彼时三女道法日深,渐渐悟出那符是一开一闭。试一演习,果然应验。只是当时忘记了主柱的开法,一直无法重开。那天一贞水,便藏在左侧第三根玉柱之中玉瓶葫芦之内。如果事前封闭,也难开取。偏巧初凤被夺其魄,这次庆寿,把所有庭中玉柱全数开放,以便酒阑,将寿筵移来,人前显耀。三凤素极狂妄,初藏时虽加封锁,因为初凤这一来,仗着里外俱有埋伏,既是全数让人观光,不便留此一处,也未谏阻。可笑飞娘枉是自负,竟会被三女魔法瞒过。尔等可去取来,再往黄晶殿带了新收诸弟子,回返峨眉,中途有人相候呢。”
  这时众人见那几行玉柱上下浑成,并无开裂之痕。方在寻思,朱梅忽将两手一搓,一片火星散将开来,往柱间飞去,那些玉柱便燃烧起来。一阵乌焦臭味过去,众人眼前一亮,见庭中玉柱依然莹洁,透体通明,内中宝物纷呈异彩,晶光宝气掩映流辉。再加妖气已尽,氛雾全消,衬着金庭翠槛,越显奇观。金蝉首先跑到第三根柱前,见那盛着天一贞水的玉瓶果在其内,另外还有一个葫芦。一同取下一看,上面俱有朱书篆文,写着“地阙奇珍,天一圣泉”八字。大功告成,好生欣喜。忙与朱梅看了,揣入法宝囊内。再随众人去看其余玉柱,每根俱藏有奇珍异宝,还有许多不知名的仙药,件件霞光灿烂,照眼生缬,众人见了,俱都惊喜非常。
  朱梅道:“紫云三女因想人前卖弄家私,把宫中宝物大半收来,陈列此间,给我们省了不少的事。可惜我当时无暇兼顾,被周、李二弟子的紫青双剑将金母降伏海岭猪龙遗留下的数十件法宝全数斩断。又忙于追赶许飞娘,未想起收取,被一个手疾眼快的妖人抢拾了六件逃走。易静看出此宝有用,去拾时,已经不全了。”说罢,将柱间宝物分别去留,指示众人。留的仍置柱内,照柱中开闭符偈,全数封闭。庭顶被飞娘冲裂之处,约有碗大,也经朱梅将从柱中取出来的一个玉球掷上去,行法堵住。然后率领众人走出庭外,说道:“此宫异日应为灵云、紫玲等所居,我等去后,无人防守,内中还有不少宝物,难保不启异派妖人觊觎。来时齐道友托我将长眉教祖的两仪微尘阵移设此间,原不妨事。不过宫中妖人太众,此时虽已死伤逃亡殆尽,但是来时媖姆曾示先机,暗示灵云等异日来此修道,还不甚容易。以我道力,几次占算,也似有些微朕兆,竟会算不出是否有人潜伏于此。微尘阵虽能笼罩全宫海面三千里方圆,外人不能擅入,假使此时有人伏在宫内,这里有的是灵药仙草,尽可在此潜修,只不能出去,毫无妨碍。固然事有前定,我却偏要和媖姆拗一下,详搜全宫,到一处,封锁一处。万一连我也事昧先机,防备不周,留有遗孽在此,那要紧的所在他也无法进去。”当下朱梅先将金庭行法封锁,然后率领众人,挨次巡视全宫,逐处加以封锁。紫云宫面积何等广大,饶是步行迅速,也耽误了不少时候。等到巡行殆遍,最后至黄晶殿,准备领了龙力子等几个初投门下的男女弟子再往后苑宫殿中,去带神兽龙鲛,转回峨眉时,那龙鲛已在殿上,龙力子正骑在它的背上,呼叱为戏。见了朱梅等到来,连忙下骑,随了赵铁娘等,上前参拜。朱梅便问龙鲛怎得到此?龙力子道:“弟子因久候真人不至,知殿外妖法业已破去,走往殿台探望,见它从后苑那一面跑来。因听真人行时说,要将它带回峨眉,以前弟子曾看守过它,知道降伏之法,恐被逃走,便上前将它唤住,与它说了真人恩意,劝它投顺,引上殿来,不久真人便来了。”
  正说之间,朱梅忽然心中一动。想起易氏弟子追赶妖人,中途尚有险阻,须去救援,不宜在此久延。以为龙鲛通灵,降伏之后,必是久候自己不至,自行走出寻找。适才巡视全宫,不见丝毫朕兆,媖姆所示仙机和自己卦象上所现可疑之点,定是另有应验。宫殿已经去过,到处都曾施展玄门捉影搜形之法寻查,料无遗漏。那地方不关重要,无须再去封锁。当下便带了众人,走出黄晶殿,仍由甬道出去,飞到九宫柱前。问起金萍,果见金须奴、慧珠二人夹着初凤,周身云光围拥,由此飞出。初凤已是神志失常,叫嚣不已,好似发狂中邪模样。问毕,大家一同飞出甬道,走出延光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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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0-5-15 19:31:21 | 显示全部楼层
 卷四
  第一六九回 仗异宝 横扫紫云宫 困磁光 失机铜椰岛
  众人正准备回山之际,朱梅笑问英琼道:“你的神雕佛奴呢?”英琼闻言,方想起来时,因为甬道神沙厉害,曾吩咐神雕只在空中飞巡,不可下落,却忘了大海茫茫,附近数千里,并无它存身之所。自己二次入宫时,就未见它影子。这时方才想起,不知飞往何方。连忙引吭呼唤,不见神雕飞下。正要飞空寻找,轻云拦道:“你那神雕耳目最是灵敏,平时数百里内闻呼即至,你连唤数声不见影子,不是不耐久候,飞转峨眉,便是出了别的事故。朱师伯既那般说法,必然知道,为何舍近求远?”英琼闻言,忙向朱梅拜问。朱梅道:“你那神雕本就通灵,自来峨眉,道行愈发增进。它本来自负,这次恐它为甬道神沙所伤,不许下去。它在空中盘飞时久,不觉厌倦,当时恰巧有两个许飞娘约请赴宴的妖人从崇明岛赶来赴宴,被它在远处看见,不等近前,便迎上去。那妖人是姑侄两人,一老一幼,初见神雕,妄想收它。不料一照面,便被神雕抓去飞叉,将小的一个抓裂投入海中。那老的一个看出不妙,便即往回路遁走。神雕贪功不舍,展翼追去,两下里飞行均极迅速。正在追逐之际,恰值我从峨眉赶来,无心中看见,最初相隔尚有十里远近。彼时我因紫云宫事机紧急,缓到一刻,必有人要遭毒手。又认得那逃走的妖人,是江苏崇明岛金线神姥蒲妙妙,邪法颇非寻常,恐神雕闪失,曾用千里传音之法,连喊数声,神雕竟未回顾。两下里本是背道而驰,瞬息间相去已是数百里外。我当时错以为神雕两翼藏有白眉禅师神符,至多被困一时,决无大害,无暇分身,并未回头追去。如今未归,必在岛上被妖法陷住。此时大功告成,援救易氏弟兄无须多人。你与轻云有紫郢、青索双剑,只要遇事谨慎,百邪不侵,再将天遁镜带去,必能成功无疑。”又命石生将镜交与英琼,吩咐即时动身,往崇明岛赶去。二人一听神雕有难,慌忙接镜,拜别起身。
  朱梅又对众人道:“易氏弟兄现在必是被困在铜椰岛上。岛主天痴上人门徒众多,虽是异派,并不为恶多事。他二徒少年任性,不知进退,咎有应得。我与岛主曾有数面之交,既不便前去,又不能不去,事出两难。只可暂由易静、蓉波、红药三人前去通名拜岛,看他如何对付,相机行事。我自在暗中赶去相助。余人由金蝉、石生率领,回转峨眉复命便了。”说罢,又吩咐易静等三人一些应付机宜,各按地方分别起身。
  且不说金蝉、石生展动弥尘幡,带了新入门的弟子,回转峨眉复命。却说易静、红药、蓉波三人驾遁光离了迎仙岛,照朱梅所说方向,往铜椰岛飞去。先是大海茫茫,波涛浩瀚,渺无边际。飞行了好一阵,才见海天相接处,隐隐现出一点黑影,浮沉于惊涛骇浪之中。知道离岛已近,连忙按落遁光,凌波飞行。眼看前面的岛越显越大,忽见岛侧波浪中突出许多大小鲸鱼的头,一个个嘴吻刺天,纷纷张翕之际,便有数十道银箭直往天上射去。再往岛上一看,岛岸上椰林参天,风景如画。岸侧站定二三十个短衣敞袖、赤臂跣足的男女,每人拿着三五个椰实之类,弹丸一般往海中跃去,正在戏鲸为乐。正要近前,那些男女想已看见三人来到,倏地有四个着青半臂的少年,往海中跃去,俱都踏在一条鲸鱼项上,将手一挥,那四条鲸鱼立时拨转头,冲破逆浪,直向三人泅来,其行如飞,激得海中波涛像四座小山一般,雪花飞涌,直上半天,声势甚是浩大。
  三人早得矮叟朱梅指教,不等来人近前,忙即由易静为首,一按剑光,飞身迎上前去,说道:“烦劳四位道友通禀,南海玄龟殿易静,奉了家父易周之命,偕了同门师姊妹陆蓉波、廉红药,专诚来此拜谒天痴上人,就便令舍侄易鼎、易震负荆请罪。”那四人见了易静等三人面生,正要喝问,一闻此言,立即止鲸不进,互相低语了几句,为首一人说道:“来人既拜谒家师,可知铜椰岛上规矩?”易静躬身答道:“略知一二。”那人道:“既然知道,就请三位道友同上鲸背,先至岛岸,见了我们大师兄,再行由他引见家师便了。”说罢,其余三条鲸项上所站的青衣少年,俱往为首那人的鲸背上纵来,让出三条巨鲸,请三女乘行。三女也不客气,把手一举,飞向三鲸项上立定。那四人将手一挥,在前引导,同往海岸前泅去。这时海面群鲸俱已没入海中。岸上二十多个男女,也都举手迎宾。等三人由鲸背上飞身抵岸,人群中便有一个长身玉立、丰神挺秀的白衣少年,从人群中迎上前来。这人便是岛主天痴上人的大弟子柳和,本是潮州海客柳姓之子,三岁丧母,随父航海,遇着飓风,翻船之际,乃父情急无奈,将他绑在一块船板上面,放入海中,任他随水漂流。不想一个浪头将他打在一只大鲸鱼的背上。也是他生有夙根,由那鲸背了他,泅游数千里,始终昂头海面,未曾没入水里。直泅到铜椰岛附近,被天痴上人看见,救上岸来。彼时上人成道未久,门下尚无弟子,爱他资质,便以椰汁和了灵丹抚育,从小便传授他道法。虽是师徒,情逾父子。上人后来续收了四十七个弟子,独他在众弟子中最得钟爱。上人岛规素严,门人犯规,重则飞剑枭首,轻则鞭笞,逐出门墙。当许飞娘约请异派仙宾往紫云宫祝寿时,路过南海覆盆岛,见下面有一个穿青半臂、短袖跣足的男子在那里练飞叉,迥异寻常家数,猜是海外散仙之流,按落遁光,上前问讯。才知是上人第十九名弟子,名叫哈延,奉命在覆盆岛采药炼丹的。飞娘一想:“久闻天痴上人大名,门下弟子个个精通道法,各人练就飞叉,胜似寻常飞剑。只是这多年来,从未闻他预闻外事。如能将他师徒鼓动,勾起嫌隙,岂非峨眉又一个大劲敌?”便用一番言语蛊惑哈延,说峨眉如何妄自尊大,不分邪正,专与异派为仇,劝他加入自己一党,同敌峨眉。叵耐哈延知道师门法重,不敢轻易答应。飞娘见说他不动,又将紫云宫三女庆寿,铺张扬厉,加以渲染。说那里朱宫贝阙,玉柱金庭,海底奇景,包罗万象。那神沙甬道,又是如何神妙。大家俱是同道,何不抽暇同往观光,以开眼界?
  哈延少年喜事,不觉心动。只因当时炼丹事重,不能分身。便由飞娘分了一粒沙母,传了入宫之法,约定三女寿辰那天,恰好丹成,赶去参与盛会。哈延因与三女素昧平生,初次前去祝寿,还备了两件珍奇宝物,以为见面之礼。彼时飞娘并未料到紫云三女就要瓦解,不过多约能人,既可壮自己的声威,又可借此联络,以便逐渐往来亲密,可以乘机为用。谁知哈延到日前往,按照飞娘指示到了宫内,刚和三女见面,入席不久,便生祸变。先本不想多事,后来见所有来的宾客俱都纷纷上前应战,惟独自己袖手旁观,未免有些难堪。欲待上前,又觉来人个个剑光法宝神妙无穷,略一交接,敌我胜负之势,已可看出大半。自己与主人既是素昧平生,便是许飞娘也不过一面之识;再者师门家法严厉,不准在外面惹是生非。冒昧出手,稍有闪失,不特给师门丢脸,回去还受重责,太不上算。好生后悔,当初不该轻信人言,无故多事。此时哈延如若见机遁走,本可平安回岛。偏是少年好胜,总觉在此一走,不好意思似的。正是进退两难,迟疑不决。这时殿上外来的妖人连同宫众,除了几个首要与英琼、轻云、易静、金蝉等捉对儿厮拼外,人数尚多,声势也还不弱。偏偏易氏弟兄仗着九天十地辟魔神梭护身,只管在殿上左冲右突,从光华拥护中施展法宝飞剑,追杀敌人。宫中诸人,自是敌他不过,所向披靡,纷纷伤亡。那飞娘约来的妖人,却颇有几个能手,一见易氏弟兄这等猖狂,俱都忿怒异常,也各把妖法异宝一一施展出来,准备将易氏弟兄置于死地。
  易鼎、易震哪把这些妖人放在心上,一见妖人势盛,群起合攻,反正敌人无法侵害,弟兄两个一商量,索性将神梭停住,任他夹攻。等到敌人妙法异宝尽数施展,层层包围之际,先将光华缩小,一面暗中运用玄功,发挥神梭威力,突地手掐真诀,喝一声:“疾!”辟魔神梭立时疾如潮涌,往四外暴涨数十倍。一面将太皓钩等厉害法宝从神梭上施光小门内飞将出去。一干妖人见易氏弟兄在大家法宝飞跃之下,忽然隐入光华之内,停在殿中不动,也不再探头现身,俱当他们被别人法宝所伤,尚未身死,纷纷收了法宝,施展妖法,放出雷火合围。后见那团光华逐渐缩小,有那不知来历的,恨不能捡个便宜,收为自有。那自问不能收得的,便想连人带宝,化为灰烬。几个在劫的妖人,连同那些该死的宫众,不由越走越近。万没料到易氏弟兄并未受伤,倏地暗施辣手。那神梭何等神妙,这一暴涨开来,首先是将雷火妖氛惊散。接着便由合而分,化成无数根数丈长的金光,朝四外射去。再加以宝钩、宝玦同时飞跃,疾同电掣。众妖人见势危急,再想用法宝飞剑抵御,已是无及,伤的伤,亡的亡,能全身遁逃的,不过才两三个。至于那些宫众,更是连看都未看清。
  哈延相隔本远,还在逡巡犹豫之际。易氏弟兄的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发挥威力,光华暴涨处,金霞红光似电弩一般飞来。如非哈延也是满身道术,防御得快,差点也被打中。不由心中大怒,仗着天生一双神眼,看出敌人乘胜现身,忙将一面飞钹朝着光华中的敌人打去。偏巧易氏弟兄见妖人虽是死亡不少,还有几个不曾受伤的,似要乘机遁走,一时贪功心盛,把神梭光华一缩,重又合拢,打算追了过去,哈延飞钹怎能打中。哈延知道敌人有此宝护身,无奈他何,正寻思如何出这口恶气。猛一回头,二凤身遭惨死,初凤、金须奴、慧珠三人又复逃走,料出事情不妙,想了想,还是忍气回岛为是。刚要起身,飞娘已舍了易静,去助三凤。同时敌人方面也有多人一拥齐上,夹攻飞娘、三凤。心想:“难怪飞娘说峨眉派倚强凌弱,得理不让人,真是可恨!”就这寻思晃眼工夫,三凤已毙于飞剑之下。许飞娘一纵遁光,往外逃走。哈延暗道一声:“不好!紫云宫全体瓦解,此时不走,等待何时?”便息了交手之想,满打算追上飞娘,一同遁出宫去。这时甄艮已随了英琼、轻云、金蝉三人飞往金庭,事机瞬息。只甄兑一人,因见地上残断的法宝,形状奇古,精光照人,想拾两件回去,略微缓了一缓,不及同驾弥尘幡同去。甄兑一见落了后,不顾再拾地上法宝,一缩遁光,正要追赶,身刚飞起,恰巧哈延迎面飞来。甄兑新胜之余,未免自骄,一眼看见对面飞来一个周身青光闪闪的妖人,哪里肯容他遁走,一指剑光,飞上前去截堵。他却不料哈延早防敌人暗算,用的是东方神木护身之法,寻常飞剑哪能伤他。一见有人拦阻,越觉敌人欺人太甚,丝毫不留余地,正好想要重创他一下。剑光飞到,故意装作不觉,却在暗中将飞钹朝甄兑打去。甄兑见来人只顾逃遁,剑光飞上前去毫无所觉。方以为成功在即,忽觉眼前青光一亮,便知不好。忙纵遁光避开,施展法宝抵御,已是无及,竟被那青光扫着一下,立时坠落。哈延方要再下毒手,将他结果,这时恰值易鼎、易震驾神梭追杀别的妖人赶到,见甄兑受伤,忙驾神梭追将过来。因为这一日工夫俱是所向披靡,以为乃祖这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妙用无穷,有胜无败,未免恃胜而骄,哪把哈延放在心上。他们却不知哈延虽非天痴上人最得意的门下,却也不是寻常,这时遁走,只缘顾虑太多,并非怯敌。一见易氏弟兄追来救援,知道他们法宝厉害,再加那旁又飞来了几个少年男女,声势越盛,想将受伤敌人致死,已不可能。又见易氏弟兄轻敌,上半身显露在外,并不似适才那般的时隐时现。便扬手一连两面飞钹打去,满想自己飞钹出手迅疾,乘其不意,一下可将敌人打伤,略微出气。然后便用本门最精妙的木公遁法,地行逃走,顺神沙甬道遁出迎仙岛回去。
  那易氏弟兄与他也是一般急功心意,哈延那里打出飞钹,这里早将太皓钩放出。刚把第一面飞钹敌住,哈延的第二面飞钹又到。若换别人,这一下不死也带重伤。幸而防身宝物神妙,易氏弟兄又应变机警,眼前青光一晃,便知不妙,忙将头往回一缩,神梭上的小门便自封闭,光华电转。耳边当的一声响过处,青芒飞泻,那面飞钹被神梭上旋光绞成粉碎。真个危机瞬息,其间不容一发,稍有些微延缓,必被打中无疑。易氏弟兄因适才敌人在用许多雷火法宝攻打,只在神梭光华之外,并未丝毫近身,没料到敌人法宝如此神速,虽未受伤,不由勃然大怒。哈延因敌人现身有隙可击,才将两面飞钹接连打出,以为必中无疑,谁知仍然无用。第一面吃一钩寒光敌住,未分胜负,还不要去说它。第二面因为深入光华之中,眼看成功,敌人忽往现身的小门内一缩,立时光圈飞转,将钹绞为万点青荧,散落如雨,转瞬在光霞之中消灭净尽。师门至宝,一旦化为乌有,也是又惊又悔,又惜又恨。心想:“再不见机,少时必要身败名裂,不能逃生。”不敢再为恋战,将手一抬,收回法宝,便往地下遁去。
  按说易鼎、易震已经获胜,又毁了敌人一件法宝,穷寇本可不必追赶。偏生好胜心切,又见甄兑受伤,自己也险些被他打中,二人都是初次人前出手,未吃过亏,把敌人忿恨到了极处,一面又看中敌人那面飞钹,想要人宝两得,哪里肯容他逃走。见敌刚一飞出殿外,便往地中遁去,正合心意。自己原是奉命对付道行本领稍次的妖人与那些宫众,现在敌人伤亡殆尽,在眼前逃去的,只剩这一个最可恶。反正大获胜利,使命已完,何不收个全功?决计随后追赶,也一指神梭,穿入地中追去。这番还加了点小心,恐又遭敌人暗算,并不探头现身,只从梭上圆门旋光中,觑准敌人前面那一道疾如流星的青光,跟踪追逐不舍。
  哈延起初只想遁回岛去,再约集同门师兄弟,向天痴上人请罪,心中已悔恨万分。还以为神沙甬道不比别的地方,自己尚是仗着飞娘转赠的沙母和通天灵符,才得穿行自在,敌人决不会追来。谁知入地不久,又听风雷之声,起自身后,回头一看,敌人竟未放松自己,依旧追来。光霞过处,冲激得那四外的五色神沙如彩涛怒涌,锦浪惊飞,比起地面上的威力还要大得多。来势之迅疾,较自己遁法似有过之,并无不及。惊骇之余,愈发咬牙切齿痛恨敌人。暗忖:“师父所赐飞钹,乃东方神木所制,适才被他一绞,便成粉碎,此宝定是西方太乙真金炼成无疑。自己既奈何他们不得,看来意,无论逃到哪里,他们必追到哪里。反正无故惹事,至宝已失,师父责罚,在所难免。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拼着再多担些不是,将这两个仇敌引往铜椰岛去,师父无论如何怪罪,也必不准上门欺负。再者,还有那么多同门师兄弟,岛上有现成相克异宝。敌人不去,此仇只可留为后图;如若追去,决无幸理,岂不是可以稍出胸中这口恶气?”想到这里,耳听身后风雷之声越追越近,不敢怠慢,忙运玄功,把遁光加快,亡命一般往前途逃走。
  不多一会儿,便奔出神沙甬道,到了迎仙岛。刚刚穿出地面,后面易氏弟兄也驾神梭追到。依了易鼎,紫云宫业已瓦解,大功告成,同来诸人俱往金庭取宝,既可借此观光,一开眼界,又可得众人结伴,同住峨眉,赴那千年难遇的群仙盛会。敌人地行甚快,不易追上,与其徒劳,不如回去。偏巧弟兄二人适才现身时,是易震当先,差一点没被飞钹打在头上;再者他和甄兑虽是初交,彼此极为投契,性情又刚,疾恶如仇,执意非追不可。易鼎拗不过,只得暂且由他,原打算追出延光亭,追不上时,强制他回去。出地时方要劝阻易震,不想哈延此时换了主意,早就防到他们要半途折转,出亭时故意缓了一缓。易震看敌人在前面不远,眼看就要驾遁光升起,哪里肯舍,一催所驾神梭,加紧追去。易鼎因敌人授首在即,也就不去拦他。就这一迟疑之间,两下里飞行俱是神速异常,一前一后,早已破空升起。等到易鼎想要劝阻易震折回去时,业已飞出去老远。两下相隔,不过一二里之遥,只是追赶不上。易震因易鼎再三制止他前进,恐回去晚了,不及见金庭奇景,刚有些变计,略一迟缓,前面敌人倏地停止,回身大骂:“峨眉群小,倚多为胜。我今日赴会,忘携法宝,任尔等猖狂。仙府就在前面岛上,现在回去取宝,来诛戮尔等这一干业障。如有胆量,便即同去;如若害怕,任尔等无论逃避何处,俱要寻上门去,叫尔等死无葬身之地,一个不留!”说完,便催遁光,加紧逃走,晃眼工夫,已是老远。
  这一席话,休说易震听了大怒,连易鼎也是有气。明知敌人口出狂言相激,必有所恃。继想乃祖易周,曾说这九天十地辟魔神梭,如果用来和人交战,真要是遇上道行法力绝高的前辈,或是异派中数一数二的能手,虽未必能够断其必胜,要是专用它来逃遁,却是无论被困在什么天罗地网、铁壁铜墙之中,俱能来去自如,决受不着丝毫伤害。能够克制此宝的,只有南北阴阳两极精英凝结的玄磁。但是此物乃天灵地宝,不是人力可以移动,此外别无所虑。这次来救姑姑易静,便可看出此宝威力。彼时神沙甬道中雷火猛烈,千百根神沙宝柱齐来挤轧,声势何等伟大,尚且不惧,目前追的这个妖人,虽在仓猝中没顾得问及他的姓名来历,看他本领,除了能在地下飞行外,并无什么出奇之处。这里虽是南海,距离南极磁峰尚有数万里之遥,即使妖人果真想将自己引到那里,借用太阴玄磁暗算,见机抽身,也来得及。否则便追到他的巢穴之中,胜了固好,如不能,尽可冲破妖法而出,有何妨碍?既有了易胜难败之想,再加易震从旁再三怂恿,说妖人如此可恶,不将他除了不解恨。起初不追也罢,追了半日,空手回去,也不好看。反正紫云宫已为峨眉所有,金庭奇景,早晚看得见,无须忙在一时。因这几种原因一凑合,易鼎不由活了心,便依了易震,同驾神梭追去。何况又受了一激,自然愈发加紧追赶,恨不能立时追上妖人,置于死地,不再作中途折回之想。
  哈延见敌人果中了激将之计,虽然欣喜,及见来势迅疾,比起流星还快,也不免有些心惊胆寒。忙催遁光,电掣虹飞,往前急驶,哪敢丝毫怠慢。还算好,逃未多时,铜椰岛已是相隔不远,才略微心宽了些。未等近前,早将求救信号放出。易氏弟兄正追之际,眼望前面敌人由远而近,再有片时,不等到他巢穴,便可追上,决不致赶到南极去,越加放心大胆。正在高兴,忽见前方海面上波涛汹涌,无数黑白色像小山一般的东西时沉时没,每一个尖顶上俱喷起一股水箭,恰似千百道银龙交织空中。二人生长在海岸,见惯海中奇景,知是海中群鲸戏水。暗忖:“这里鲸鱼如此之多,必离陆地不远,莫非已行近妖人的巢穴?”再往尽前面定睛仔细一看,漫天水雾溟濛中,果然现出一座岛屿影子。岛岸上高低错落,成行成列的,俱是百十丈高矮的椰树,直立亭亭,望如伞盖,甚是整齐。易鼎见岛上椰树如此之多,好似以前听祖父、母亲说过,正在回忆岛中主人翁是谁。还未想起,说时迟,那时快,就这微一寻思之际,不觉又追出老远,离岛只有三数十里,前途景物,越发看得清清楚楚。又追了不大工夫,倏见岛上椰林之内纵出五人,身着青白二色的短半臂,袒肩赤足,背上各佩着刀叉剑戟葫芦之类,似僧非僧,似道非道,与所追妖人装束差不多。这些少年直往海中飞下,一人踏在一只大鲸鱼的背上,为首一个将手一挥,便个个冲波逐浪,迎上前来。五只大鲸鱼此时在海面上鼓翼而驰,激得惊波飞涌,骇浪山立,水花溅起百十丈高下。前面逃人好似得了救星,早落在那为首一人的鲸背上面,匆匆说了几句,仍驾遁光,往前飞走。没有多远,便有一只巨鲸迎了上来,用背驮了他,回身往岛内泅去。易氏弟兄见了这般阵仗,仍然无动于衷。算计来的这五个骑鲸少年,定是妖党,不问青红皂白,更不搭话,一按神梭,早冲了上去。又于那旋光小梭门中,将宝钩、宝玦一齐发出,直取来人。
  那五个骑鲸少年在岛上闻得师弟哈延求救信号,连忙骑鲸来救,一见哈延神色甚是张皇,后面追来的乃是一条梭形光华,只有两个人影隐现。哈延与为首的一个见面,又只匆匆说道:“我闯了祸,敌人业已追来,大师兄呢?”为首的一个,才对他说了句:“大师兄现在育鲸池旁。”言还未了,哈延便驾遁骑鲸,往岛上逃去。
  五人听他这一说,又见来人路数不是左道旁门,以为哈延素好生事,定是在外做错了事,或是得罪了别派高人,被人家寻上门来。铜椰岛名头高大,来人既有这等本领,又从这么广阔的海面追来,必知岛上规矩和岛主来历,决无见面不说话就动手之理。师门规矩,照例是先礼后兵。欲待放过哈延,迎上前去,问明来历与启衅之由,再行相机应付,所以并未怎样准备。及至那梭形光华快要追到面前不远,为首一个忙喊:“道友且慢前进,请示姓名,因何至此?”谁知来人理也不理,不等他话说完,倏地光华往下一沉,竟朝自己冲来。五人不知此宝来历,见来势猛烈迅疾,与别的法宝不同,适才哈延又是那等狼狈,不敢骤然抵御,一声招呼,各人身上放出一片青光,连人带鲸,一齐护住,齐往深海之中隐去。易震见敌人空自来势煊赫,却这等脓包,连手也未交,便自败退,不由哈哈大笑。一看前面哈延已将登岸,心中忿极,便不再追赶这五个骑鲸少年,竟驾神梭急赶上去,片刻到达,哈延已飞入椰林碧阴之中。易氏弟兄仍是一点不知进退,反因那几个骑鲸少年本领不济,更把敌人看轻,一催神梭,便往椰林中追去。
  那些椰树俱都是千百年以上之物,古干参天,甚是修伟,哪禁得起神梭摧残。光华所到之处,整排大树齐腰断落,轧轧之音,响成一片。入林不远,因为树木茂密,遮住目光,转眼已看不见敌人的青光影子。二人一心擒敌,一切都未放在心上,只管在林中往来冲突,搜寻不休。不消多时,忽听一声钟响,声震林樾。接着便见前面一大片空地上,现出一个广有百顷的池塘,池边危石上立着几个与前一样打扮的少年,为首一个,正和哈延在那里述说。二人以为擒敌在即,便追将过去。那边少年见神梭到来,仿佛不甚理睬。眼看近前,相隔还有数十丈左右,为首的一个忽从石旁拿起一面大鱼网,大喝一声:“大胆业障,擅敢无礼!”手扬处,那鱼网便化成一片乌云,约有十亩方圆,直朝二人当头飞到。二人猜是妖法,正要与他一拼,说时迟,那时快,两下里都是星飞电驶,疾如奔马,就要碰个迎头。忽听空中一声大喝道:“来人须我制他,尔等不可莽撞!”言还未了,那片乌云倏地被风卷去。
  这时二人因为敌人就在地面立定,飞行本低,见敌人法宝刚放出来,又收回去,正猜不出是何用意。忽听前面敌人拍手笑语,定睛一看,那些穿半臂的少年业已回身,背向自己,齐朝前面仰头翘望,欢呼不已,好似不知神梭就要冲到,危机瞬息神气。再顺着他们所望处一看,只见一个笔直参天的高峰矗立云中,相隔约有十来里光景,并无别的动静。易鼎虽没有易震那般过于自恃,也料出敌人必有诡计。刚在猜想,猛觉所御神梭的光华似在斜着往前升起。弟兄二人俱在疑心,百忙中一问,并非各人自主,连忙往下一按。谁知那神梭竟不再听自己运转,飞得更快,好似有甚大力吸引,休说往下,试一回身转侧,都不能够。晃眼工夫,竟超越诸少年头上老高,弹丸脱弦一般,直往前上方飞去,越飞越快,快得异乎寻常。一会儿,前面云中高峰越离越近,才看出峰顶并非云雾,乃是一团白气,业已朝着自己这一面喷射过来,与神梭光华相接。就在二人急于运用玄功,制止前进的片刻之间,神梭已被白气裹向峰顶粘住,休想转动分毫。忙用收法,想将神梭收起逃遁时,那神梭竟似铸就浑成,不能分开丝毫。知道情势已是万分危险,急欲从梭上小圆门遁去,又觉祖父费了多年心血炼成的至宝,就这般糊里糊涂地葬送在一个无名妖人手里,不特内心不服,而且回家也不好交代。略一踌躇,忽觉法宝囊中所藏法宝纷纷乱动。猛想起敌人将自己困住,尚未前来,囊中现有的太皓钩等法宝,何不取出,准备等敌人到来,好给一个措手不及,杀死一个是一个。那法宝囊俱是海中飞鱼气胞经林明淑亲手炼成,非比寻常。如非二人亲自开取,外人纵然得去,也不易取出其中宝物。
  二人想到这里,刚把囊口一开,还未及伸手去取,内中如太皓钩一类五金之精炼成的宝物,俱都不等施为,纷纷自行夺囊而出,往前飞去。因有神梭挡住,虽未飞出,却都粘在梭壁上面,一任二人使尽方法,也取它们不动,这一急真是非同小可。正在徬徨无计可施,旋光停处,五条黑影伸将进来。易鼎一面刚把宝玦取在手中,想要抵御,已是不及,倏地眼前一暗,心神立时迷糊,只觉身上一紧,似被几条粗索束住,人便晕了过去。等到醒来一看,身子业已被人用一根似索非索的东西捆住,悬空高吊在一个暗室里面。知已被擒,中了妖人暗算,连急带恨,不由破口大骂起来。骂了一阵,不见有人答应。捆处却是越骂越紧,奇痛无比。骂声一停,痛也渐止,屡试屡验。无可奈何,只得强忍忿怒,住口不骂。这时二人真恨不如速死,叵耐无人答理,始终连那妖人的影子都未见过。
  就在这悔恨欲绝之际,耳听远远洞箫之声吹来,连吹了三次,也未听出吹的是什么曲子。恍如鸾凤和鸣,越听越妙,几乎忘了置身险地。易震忍不住,刚说了声:“这里的妖人,居然也懂得吹这么好听的洞箫。”箫声歇处,倏地眼前奇亮,满室金光电闪,银色火花乱飞乱冒,射目难睁。二人以为敌人又要玩弄什么妖法,前来侵害,身落樊笼,不能转动,除了任人宰割外,只有瞪着两只眼睛望着,别无法想。一会儿工夫,金光敛去,火花也不再飞冒,室顶上悬下八根茶杯粗细、丈许长短的翠玉笔,笔尖上各燃着一团橄榄形的斗大银光,照得阖室通明。这才看清室中景致,乃是一间百十丈大小的圆形石室。从顶到地,高有二十余丈,约有十亩方圆地面,四壁朗润如玉,壁上开有数十个门户。离二人吊处不远,有两行玉墩,呈八字形,整整齐齐朝外排开。当中却没有座位,只有两行灿如云霞的羽扇,一直向前排去。尽头处,紧闭着两扇又高又大的玉门,上缀无数大小玉环,看去甚是庄严雄丽。待了一会儿,不见动静。那八朵银花,也不见有何异状。正在互相惊异,忽又听尽头门里边笙簧迭奏,音声清朗,令人神往。晃眼之间,所有室中数十个玉门全都开放。每个门中进来一个穿白短半臂的赤足少年,俱与前见妖人一般打扮,只这时身上各多了一件长垂及地的鹤氅。进门之后,连头也未抬,从从容容地各自走向两排玉墩前面立定,每墩一人,只右排第十一个玉墩空着。两排妖人站定后,上首第一人把左掌一举,众妖人齐都朝着当中大门拜伏下去。那门上玉环便铿铿锵锵响了起来,门也随着缓缓自行开放。二人往门中一望,门里仿佛甚深,火树银花,星罗棋布,俱是从未见过的奇景。约有半盏茶时,乐声越听越近,先从门中的深处走出一队人来。第一队四个十二三岁的俊美童子,手中提灯在前;后面又是八个童子,手捧各种乐器。俱穿着一色白的莲花短装,露肘赤足,个个生得粉妆玉琢,身材也都是一般高矮。一路细吹细打,香烟缭绕,从门外缓缓行进。还未近前,便闻见奇香透鼻。这十二个童子后面,有八个童子,扶着一个莲花宝座,上面盘膝坐定一个相貌清癯、装束非僧非道的长髯老者,四外云霞灿烂,簇拥着那宝座凌空而行。尽后头又是八个童子,分捧着弓、箭、葫芦、竹刀、木剑、钩、叉、鞭之类。这一队童子刚一进门,便依次序分立在两旁羽扇之下,放那宝座过去。那宝座到了四排玉墩中间,便即停住。玉门重又自行关闭。那灿若云锦的两排羽扇,忽然自行向座后合拢。随座诸童子,也都一字排开,恭敬肃立在羽扇底下。二人细看室中诸人,却不见从紫云宫追出来的那个妖人,好生奇怪,俱猜不出这些妖人闹甚把戏。
  明知无幸,刚要出声喝问,座中长髯老者忽然将右手微微往上一扬,地下俯伏诸人同时起立就位,恭坐玉墩之上。长髯老者只说了一声:“哈延何在?”上首第一人躬身答道:“十九弟现在门外待罪。”长髯老者冷笑道:“尔等随我多年,可曾见有人给我丢这样脸么?”两旁少年同声应道:“不曾。不过十九弟哈延今日之事,并非有心为恶,只缘一时糊涂,受了妖妇之愚,还望师主矜原,我等情愿分任责罚,师主开恩。”长髯老者闻言,两道修眉倏地往上一扬,似有恨意。众少年便不再请求,各把头低下,默默无言。略过了一会儿,上首第一人重又逡巡起立,躬身说道:“十九弟固是咎有应得,姑念他此番采药炼丹,不无微劳,此时他已知罪,未奉法谕,不敢擅入。弟子不揣冒渎,敬求师主准其参谒,只要免其逐出门墙,任何责罚,俱所甘愿。”长髯老者略一沉吟,轻轻将头点了一下。那为首少年便朝外喝道:“师主已降鸿恩,哈师弟还不走进!”说罢,从石壁小门外又走进一个半臂少年,正是易鼎、易震所追之人,这才知道对头名叫哈延。在这一群人当中,中坐长髯老者,方是为首的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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